警惕“數字激進主義”【2】

二、以保守制約激進

可恨人生實難，大道多歧！6年過去了，英美報業實踐証明，嚴肅認真的努力不但沒能使情況好轉，反而更加糟糕。實踐對理論提出了挑戰，這至少使我們多幾分冷靜，考慮問題的另一面。激進的對立面是保守，聽聽其理由怎樣？

英國思想家休•塞西爾認為保守主義的根源是對未知事物的懷疑，是對經驗而不是對理論論証的信賴。⑦茲用來理解數字化。先說“未知”，數字化也罷，互聯網也罷，都還在迅速發展，根本無法知道明天會出現什麼，它是個未知的神秘。你怎能把這未知神秘奉為“第一”，不斷“更加努力”對傳統媒體進行根本改造？那隻有不斷追風新技術，成為技術奴仆而更加信奉新主子至上。

再說“理論論証”。數字優先並非現實經驗的產物——媒體集體經驗反而是不斷碰壁，但它有頑強生命力，因它來自與“經驗”相反的“先驗”，它是人心中的理想藍圖。藍圖不是空穴來風，它來自對傳統媒體現實缺陷的感受，並以與缺陷反方向的價值作為基礎。像傳統媒體缺乏互動，廣電固定了節目時間，報刊又耗費紙墨等，新媒體就沒有這些缺陷，再加以論証，它就代表進步了。因此不難理解，數字激進主義不單彌漫業界，同時也充盈學界。

數字化“長期”踞進步高地主要是學界的貢獻，有必要看看論証。這幾年，以Web2.0或UGC來論証數字優先的不少，如說：“從2010年上半年開始，UGC（用戶生產內容）流量（50.7%）已經超過PGC流量（47.3%）。這一互聯網發展趨勢的變化，從媒介產業新模式層面，徹底阻斷了傳統報業漸進性演變可能，激進性變革成為報業數字化演變的不二法門。”⑧——“等一等，時代太快了，我要下車！”好像是嘉寶說的。作者也走得太快了，我們下車來坐路邊思考，短短一段話至少有3個疑問。

第一問，UGC增大為什麼好？地球人每天說話的“流量”肯定大於UGC，莫非我們到了“重視廢話一噸”的時代？第二問，UGC有多少產業模式？記得土豆網CEO王微說過：“UGC流量是工業廢水，連魚蝦都活不下去。”Web2.0迄今仍受困贏利模式。第三問，UGC再好，干卿何事？它怎麼就阻斷報業漸變的可能？！我不是成心給作者找碴，而是提請大家注意：有關數字激進主義的論証，很多不是“經驗的邏輯”——經驗迄無成功﹔而是“信仰的飛躍”——盡管沒有理由，還是堅信。各種事實成為堅定信仰的啟示，事實→啟示→信仰，不斷飛躍邏輯環節。

以保守制約激進就是回到經驗的邏輯，對未知多幾分懷疑，對理論少幾分不疑，始終尊重常識理性、實踐檢驗。近幾年，中國幾大傳統媒體都在平穩發展，我認為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國傳媒人的常識理性抑制了數字激進主義。解放日報報業集團黨委書記、社長尹明華說：“解放集團在5年前就率先提出4i新媒體發展戰略，但是一直到現在都不敢真正投入資金。要培育一種新的媒體形態，不僅需要上億甚至幾億的巨量資金投入，而且其前景存在著很大的不確定性。”

現在回頭看，幸好沒有巨量投入！解放集團2006年提出的4i戰略，被稱為“國內最早最全面的新媒體戰略”。具體是：手機報（i-news）、數碼雜志（i-mook）、電子報紙（i-paper）、公共新聞視屏（i-street）。隻看一項，其電子報紙是與荷蘭合作，尹說：“幾年前，我們就與荷蘭的菲利浦公司合作開發電子閱讀器，但是考慮到風險僅進行了少量投入。結果在iPad的沖擊下，中國幾乎所有做電子閱讀器的廠家都垮掉了。”⑨數字化是全球性技術競爭，既生瑜何生喬布斯啊，誰知道會出iPad啊！你敢巨量投入？再看其他幾項，從全國范圍看，這4項除了手機報贏利，其他都虧損，巨量投入巨量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