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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故事

李 彬

2014年01月07日12:42    來源:新聞愛好者    手機看新聞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若問上下五千年哪朝哪代最引人關注,估計不少人首先會想到三國。雖說三皇五帝,春秋戰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一脈文明序列中,三國時代似乎排不上號,但一代代老百姓心目中,最熟悉以及最喜歡的恐怕非其莫屬。且不說劉關張三結義的傳奇故事,舞台上久演不衰的《單刀會》《失空斬》,也不說《三國演義》的出神入化,更不提諸葛丞相“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千古絕唱,僅看千百年的流行習語中就有多少三國典故:

曲有誤,周郎顧﹔既生瑜,何生亮﹔說曹操,曹操到﹔過五關,斬六將﹔單刀會﹔走麥城﹔空城計﹔千裡走單騎﹔大意失荊州﹔揮淚斬馬謖﹔身在曹營心在漢﹔子龍一身都是膽﹔青梅煮酒論英雄﹔賠了夫人又折兵﹔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火燒連營﹔水淹七軍﹔樂不思蜀﹔望梅止渴﹔三顧茅廬﹔錦囊妙計﹔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六出祁山﹔七擒孟獲﹔三個臭皮將,賽過諸葛亮﹔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劉備摔阿斗——收買人心﹔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記得小學時,第一次讀《三國演義》,繁體字,豎排本,似懂非懂而興味盎然,末尾眼見一個個英雄紛紛謝幕,禁不住悲從中來,望風追懷!后來看到一則軼事,不由心有戚戚:一生培養了16位院士的化學家、清華校友時鈞先生,年少時也常在書包裡藏著三國、水滸,一次與伙伴打賭,看誰能背出更多的小說回目,結果三國背完,又接著背水滸一百零八將及其別號。

在民間,三國故事家喻戶曉,三國人物婦孺皆知,甚至東鄰的日本、朝鮮等民眾,也對三國情有獨鐘,據悉韓國總統朴槿惠心儀常山趙子龍。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開播至今,盡管各路專家使盡解數,不同講座各領風騷,但迄今最走紅的看來還數三國。諸如出奇制勝的三大戰役,即官渡之戰、赤壁之戰、夷陵之戰,以及義薄雲天的關羽、粗中有細的張飛、反復無常的呂布、老謀深算的司馬懿等,均屬人們常說常新、百聽不厭的三國話題。即使在歷代文人眼裡,三國魏晉也同樣別開生面,搖曳生姿,詠嘆三國的詩章一直層出不窮,滿目琳琅,寄慨良多,意味深長: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天下英雄,使君與操,餘子誰堪共酒杯?

…… ……

至於魏晉風流、魏晉風度,千古之下依然令人神往。1927年魯迅先生在廣州,作過一篇有名的演講《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五四詩人、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詩一般的論文《論〈世說新語〉與晉人的美》裡,不僅將魏晉視為先秦之后中國美學的又一高峰,而且開篇就用一組極盡鋪排的文字稱贊道:

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於智慧、最濃於熱情的一個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一個時代。王羲之父子的字,顧愷之和陸探微的畫,戴逵和戴?的雕塑,嵇康的廣陵散(琴曲),曹植、阮籍、陶潛、謝靈運、鮑照、謝朓的詩,酈道元、楊衒之的寫景文,雲崗、龍門壯偉的造像,洛陽和南朝的閎麗的寺院,無不是光芒萬丈,前無古人,奠定了后代文學藝術的根基與趨向。

在新聞界,毛澤東以曹操、孫權、袁紹等為例,同田家英、吳冷西講“政治家辦報”以及“多謀善斷”的故事,一向為人津津樂道。一代報人、新聞教育家范敬宜,也常用成都武侯祠的那副有名對聯,講解新聞人的政治覺悟與社會責任:

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

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后來治蜀要深思。

說來怎不驚嘆。歷時不過一個甲子、人口隻抵今天北京一半的三國時代,竟是如此英姿勃勃、詩意盎然、英雄輩出、神採飛揚,真是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就拿魏武帝曹操來說,文治武功、文韜武略,無不非同凡響。盛唐詩人、官至宰相的“燕許大手筆”張說,在名作《鄴都引》裡贊嘆:“君不見魏武草創爭天祿,群雄睚毗相馳逐。晝攜壯士破堅陣,夜接詞人賦華屋……”白日裡統領千軍萬馬沖鋒陷陣,華燈下又與騷人墨客談玄論道——這等境界怎不令人傾慕。今人似對“八卦”樂此不疲,而記述魏晉人物倜儻風流的《世說新語》盡是耐人尋味的“八卦”,如“容止”開篇的一則曹操軼事:

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魏氏春秋》曰:“武王姿貌短小,而神明英發”),不足雄遠國,使(美男子)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對曹操,陳寅恪先生的《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有不失全面公允的評價,毛澤東、郭沫若的好感更溢於言表。在戲劇《蔡文姬》裡,郭沫若曾借屯田都尉董祀之口,盛贊曹操的雄才偉略:“他鋤豪強,抑兼並,濟貧弱,興屯田,使流離失所的農民又重新安定下來,使紛紛擾攘的天下又重新呈現出太平的景象。”毛澤東的《浪淘沙•北戴河》發思古之幽情:“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他讀《三國志》時,指斥某些注文:“貼了魏武不少大字報,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想想看,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秋風蕭瑟,洪波涌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此等奇偉華章若非天地浩渺、人世蒼茫的胸襟如何能夠容得下。

20年前,一位大陸學者撰寫的一套三國人物小叢書,風行寶島台灣。2013年春,北京大學出版社邀請作者修訂后,又出版了大陸版,這就是四川大學方北辰教授的三國人物傳記六種:《袁紹——庶出的盟主》《呂布——“無敵”的失敗者》《劉備——“常敗”的英雄》《曹丕——文豪天子》《孫權——半生明主》《司馬懿——誰結束了三國?》。他在“北京增訂版自序”裡,談到為什麼選取這六人作傳:

一是無人寫……二是值得寫,都是重量級人物不說,而且其活動涵蓋三國各個時段,出身、個性、身份、行事等更是各具特色。袁紹、呂布,為醞釀階段拉開三國序幕的割據群雄代表﹔劉備、孫權、曹丕,為正式階段的開朝皇帝﹔而司馬懿,則是衰落階段終結三國競爭的先行者。有老有少,有南有北,有文有武,有優有劣,有高門貴冑,有草根平民,代表性非常廣泛。通過他們,可以縱觀三國風雲的整體進程和千姿百態,行文走筆也充滿愉悅之感。

承蒙北京大學新聞學院的編輯周麗錦女士美意,我在第一時間獲贈一套新書並先睹為快。其時,適逢一年一度的答辯忙亂季節,這組比史書生動、比演義真切、比戲說靠譜的三國人物故事,帶給我莫大的享受和愉悅。一次,應邀參加中國傳媒大學的博士生答辯,於是隨手帶著“呂布”,坐在車上看了一路。到了地方,一看表還有十來分鐘,於是又貓在牆角,把剩余部分看完,然后心滿意足地走進答辯現場。如此難得的閱讀感受,一方面固然在於三國的多彩多姿,另一方面也源於作者的生花妙筆。

方北辰教授,1967年畢業於西安交通大學電機工程系。1978年考上四川大學研究生,專攻魏晉南北朝史,獲得碩士、博士學位。1980年留校任教,曾任三國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作為史學大家繆鉞先生的高足,方北辰教授不僅學問淹博,功力深厚,而且文筆靈動,揮洒自如,出色展現了史家的才、學、識,如其自序坦言:

三國之史變化多端,以其為鏡更可以知興替﹔三國之人競爭激烈,以其為鏡更可以明得失。以三國之人貫穿三國之史,融合人鏡、史鏡於一體,從而鑒古知今,鑒彼知我,是本書寫作的動機。精心選取史學的真實素材,放手運用文學的生動筆法,二者有機結合、有趣結合,則是本書寫作的原則。真實嚴謹,但又不像學術著作那樣艱深枯澀﹔生動靈轉,但又不像戲說文字那樣虛假無根。擺脫繁瑣考証,拒絕隨意穿越,追求簡潔、流暢、溫潤、機趣,雅與俗共賞,老中青咸宜。品質究竟如何,展卷即可感知。

的確,我從他的字裡行間,領略了三國時代的歷史風雲,感受了有滋有味的歷史知識與一觴一詠的思想啟發,也體味了怡情養性的美感享受。這一切既不同於正史的高頭講章,又不同於亦實亦虛、亦真亦幻的傳奇演義,更有別於游說無根、隨意穿越的流行讀物。他的敘事言必有據、步步為營,同時鮮活生動、娓娓道來,他以自己的功力與筆力表明:歷史不可戲說,歷史也不必戲說。因為,真實的歷史原是如此有聲有色、五彩繽紛,遠遠超出任何虛構或戲說,正如拿破侖說的:可有哪部作品,比得上我的精彩人生。以《呂布——“無敵”的失敗者》為例,開篇“並州猛士”一上來,既舉重若輕地交代了三國故事的時代舞台,又引人入勝地勾勒了呂布的生長環境:

原來這九原縣乃塞上要沖,秦漢以來屢受匈奴、鮮卑等大漠游牧民族鐵騎的侵擾。當地居民必須在揮鋤扶犁的同時,持刀引弓以自衛,方能生存下來。故而民風強悍,崇尚武力。呂布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成人之后武藝高強,膂力過人,馳馬如飛,箭不虛發。他慣使一杆寒光閃閃的百煉長矛,對陣之時上下翻飛,神出鬼沒,所向無敵。時人因為他酷似西漢的“飛將軍”李廣,所以稱他為“飛將”。﹝1﹞2

《三國演義》第十八回“賈文和料敵取勝,夏侯惇拔矢啖睛”,看后觸目驚心,令人印象深刻。當時,曹操一方的夏侯惇與呂布一方的高順馬上交手,捉對?殺,不料呂布一員軍將,“暗地拈弓搭箭,覷得親切,一箭射去,正中夏侯惇左目。惇大叫一聲,急用手拔箭,不想連眼珠拔出,乃大呼曰:‘父精母血,不可棄也!’遂納入口中啖之。”正是這個夏侯惇,一次被呂布與陳宮設計,成了人質,而劫持者表面說是謀財,其實是想賺取夏侯惇鎮守的兗州城池。下面就是方北辰教授對此次人質危機的敘述:

荀彧得到緊急報告,覺得偽降者敢於下這麼大的賭注,能夠作如此周密的計劃,其目的恐怕不只是為一點金銀珠寶。換言之,夏侯惇的性命,不答應暴徒的條件有危險,答應了未必就安全。他把自己的看法告訴了前來報告的將軍韓浩,韓浩也有同感。於是荀彧委派韓浩回營,全權處理此事。

韓浩,字元嗣,乃河內郡人氏。其人有勇有謀,辦事果斷,現今在夏侯惇手下當副將。他在飛馬疾馳回營的途中,已經想好對策。

本來東漢一朝,劫持人質以求勒索財物的事件一度頻繁發生。后來為了剎住此風,官方對於劫持人質事件的處置辦法作出明文規定,那就是一旦發現,官方必須組織兵力立即攻擊劫持者將其殺死,不能顧及人質而手軟,也不准同劫持者談判條件。開始可能會有人質死亡,但是此后必定再無人敢劫持人質,這確實是我們老祖宗想出來的極端而有效的辦法。……此番韓浩決心運用朝廷早年的成規來處置,因為他斷定:劫持者既然愛財,那就決不想死。

他回轉軍營,立即召集各隊指揮官,要他們各自整頓隊伍,呆在營中不准亂動。然后帶領自己的兩百健兒,全副武裝趕到夏侯惇的大帳,將其團團圍住,他走上前去對著劫持者大聲罵道:“爾等膽大,竟敢劫持主將,還想活命麼!我受命鎮壓暴徒,決不會放過爾等!”接著他又流著眼淚對夏侯惇說道:“將軍,為了國法,隻好對不住您了!”說完,他刷的一聲拔出佩刀,向身旁的健兒們一揮,厲聲喝令道:“上!”

偽降的劫持者,根本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結果,獎賞可以不要,妻室兒女也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絕對不能丟!他們不約而同地丟下武器,雙腿下跪如搗蒜一般連連叩頭告饒。韓浩命令把他們全部押出去斬首,救出夏侯惇,一場風險至此完全消除。﹝1﹞83-84

真是驚心動魄,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出人意表。如此繪聲繪色的敘事已讓讀者愛不釋手,而更別開生面的還在於書中對一系列歷史背景與歷史知識的生動解說,特別是對歷史經驗與人世滄桑所作的入情入理的分析,讀來每每感到豁然開朗,恰似偶入奇山,不覺滿載而歸。這裡不妨談點三國故事的“宏大敘事”。

算起來,筆者從初次接觸三國,到現在已快半個世紀了,《三國演義》也讀了差不多二三十遍吧。如今越發體味三國故事的元氣淋漓,悲涼慷慨,覺得隻要心胸開闊,也不難感悟其間的為人處世之道與治國理政之機。以《三國演義》開場白為例,“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所以膾炙人口、深入人心,深究起來恐怕也在於其中有大道存焉。如果說分久必合是治世,那麼合久必分則為亂世,而治亂興亡不僅構成中國歷史的綿遠主題,而且也屬於人類世界的第一命題。撇開意識形態的條條框框,天下之事或者中國人說的“世道”,歸根結底無非哲學家趙汀陽概括的“治亂”二字:“無論一種制度是激進的還是保守的,是進步的還是落后的,是民主的還是專制的,是古典的還是現代的,是美德主導的還是權力主導的,隻要能夠形成治世就是好制度。”﹝2﹞方北辰教授也寫道:

縱觀中國歷史,合,畢竟是順乎民心的主潮流。因為合就是統一,分就是分裂。對於廣大民眾而言,分裂就意味著戰爭、飢餓、災荒、流亡等等悲慘遭際。隻有在統一的政局之下,民眾才有可能過上稍微安定舒心一點的日子。﹝3﹞189-190

治亂興亡的哲理說起來貌似幽深玄奧,其實再簡單不過、再普通不過了,用魯迅先生的話說,人們一要生存,二要發展。古今中外,沒有哪個平頭百姓願意身處彈雨橫飛、硝煙彌漫的亂世,也沒有哪個普通人家不祈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的太平世道,就像中國古代發蒙讀物《千家詩》第一首展現的意境: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方北辰教授說得好:“自古以來,在社會大動亂大崩潰面前人人就平等了。不管你是天潢貴冑、公子王孫,還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都要經受苦難的煎熬。”﹝3﹞3僅以梁朝侯景之亂為例,《資治通鑒》的記述何等觸目驚心:

時江南連年旱蝗,江、揚尤甚,百姓流亡,相與入山谷、江湖,採草根、木葉、菱芡而食之,所在皆盡,死者蔽野。富室無食,皆鳥面鵠形,衣羅綺,懷珠玉,俯伏床帷,待命聽終。千裡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

因此,中國人向往的“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也仿佛成為千萬裡尋常人家共同憧憬的尋常夢想,從先秦的詩三百篇到古希臘的伊索寓言,從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到東方的阿凡提,從陝北的信天游到北美的紅河谷,人民心中無不縈繞著相似的夢想。若覺這個夢想太俗,那麼不妨想想當下伊拉克、阿富汗、利比亞、敘利亞的老百姓或“9·11”“3·14”“7·5”中的罹難者,“寧為太平犬,無為亂離人”對他們恐怕都屬於奢望了。也許,正因如此,剛剛經歷了“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的三國亂世、八王之亂、南渡喪亂的東晉詩人陶淵明,才幻想了一個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花源: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張承志在為《金卷銀卷阿凡提》一書所作的序裡,獨具慧眼地指出阿凡提故事的深意——和平,並寄托了同樣看似尋常而奇崛的情懷:

阿凡提的內容無所不包,人稱它是笑話版的百科全書。但在它的敘述裡,幾乎沒有涉及戰爭。

也許這才是一個被人忽略的現象。確實,綠洲裡那些連自己都沒覺察的、平靜慵懶的日子,須知就是親愛的和平。阿凡提正微笑著在那裡騎驢漫步,其實是在向我們暗示。

推開窗子就一擁而入的空氣一般的和平,仿佛晴天裡淋不濕甜瓜秧子的雨水,隻滲入了人的心田。有誰特意去留意每天的空氣呢?所以沒人想過他們不意獲得了和平。

學會欣賞阿凡提也是一件美事,讀多了他的笑話,會弄懂人民的話語和生活方式,能明白一個個從毛驢上瞥來的眼神。﹝4﹞

三國並非只是殺伐攻取,亦非隻有陰謀詭計,那些曲折生動的故事、活靈活現的人物、千古流傳的格言,特別是分久必合、三國歸一的結局,無往而不利地昭示著一個天下大道:治則安,亂則亡。至於治亂興亡之道,不在以暴易暴,而在世道人心,包括玄德、孔明為化身的仁義禮智信,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中國歷史向以盛唐為高峰,而終結盛唐的安史之亂爆發后,詩聖杜甫家破人亡,顛沛流離,輾轉淪落巴山蜀水。當他徘徊在武侯祠前,面對千古賢相,悵望天下興亡,禁不住寫下了代代傳誦的《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1994年中央電視台播出的84集電視連續劇《三國演義》,其主題歌《滾滾長江東逝水》傳唱至今。這首名曲的歌詞出自明人楊慎的一首《臨江仙》,用於《三國演義》開篇處,其中同樣寄寓著治亂興亡的無限感喟與滿懷悵惘: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作者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參考文獻:

﹝1﹞方北辰.呂布——“無敵”的失敗者﹝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2﹞趙汀陽.環世界研究:作為第一哲學的政治哲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104.

﹝3﹞方北辰.司馬懿——誰結束了三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4﹞張承志.常識的求知:張承志學術散文集﹝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32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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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立娟(實習生)、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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