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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錯字”辯誣 為古人洗冤

──讀楊立新《錯字的尖叫:細數那些被誤解的錯字》

 柴念東

2014年03月12日08:55    來源:人民網-傳媒頻道    手機看新聞

初識楊立新是從他的《看啟功大師兄柴德賡先生的書法》這篇博文開始的,閱后感到他於書法有甚深的研究。楊立新是新聞學博士,現供職於人民日報社,整日與文字為伴,有多部學術著作面世﹔同時他還是書法博士,寫一手漂亮的大字,對文字學、書法以及文史等學問都有過系統研學。

我時常瀏覽楊立新的新浪博客,喜好他的用詞,既有古典文學的底蘊流露,又有當代流行詞匯的巧用。單看書名就可深思片刻,“尖叫”——驚嘆而忘乎失聲。看到錯字,注重文字研究的人會尖叫,連呼錯矣。但經楊立新的精辨細解后卻發現,“錯”從何來?只是我們的知識不足而已。

漢字從發明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歷史。其間經歷了甲骨文、金文、小篆、隸書、楷書、草書、行書等幾個發展階段,書寫方法多樣,字體差異較大。另外,在《漢典》字表裡,大約有七萬多個漢字,其中90%都不常用,一半以上屬異體字。而我們從識字起,9年時間僅能正確書寫大約3500個常用漢字。當我們遭遇古人所寫的多種字體或異體字時,難免就會出現錯愕和尖叫。

《錯字的尖叫》全書共講述了48個關於“錯字”的故事,分為“錯字辯誣”、“錯字平反”、“錯字解謎”、“錯字辨惑”四個篇章。都是楊立新在游歷名勝古跡時,發現的被導游誤讀的“錯字”。這些所謂的“錯字”,絕大多數都不是偏異字,我們看一眼就認識,再看好像又有些不認識。認識是沒有看清楚,是一個模糊判斷,不認識是看清楚了,是一個精確判斷。這些字,絕大多數與我們現行簡化字略有不同,有的多了一點,有的少了一點﹔有的多了一橫,有的少了一橫﹔有的出頭了,有的卻不出頭。其實,在古代都是規范寫法。正因為這種清楚與不清楚,模糊與不模糊的之間的關系轉換,給了導游以遐想和戲說之空間。一些導游習慣於機械地背誦解說詞,對於景區文化的相關知識往往很貧乏。記得2011年我到九華山旅游,看見山崖上刻有“高哉九華與天接,我來目爽心胸擴”十四個隸書大字,款署孫元良。我問導游“孫元良為何人”,答曰“不知”﹔又問“那你知道秦漢嗎?”這次回答很干脆:“台灣影星”。我告他孫元良是秦漢的父親,他不好意思地說:“做導游十幾年,今天才知道”。導游不研究人,當然也就不在乎石刻上的大字。旅行社不是文化團體,而是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這樣,導游便無知者無畏,把本來不錯的字,硬說成錯字,並杜撰出一個個繪聲繪色、似是而非的傳說和故事,籍此吸引游客。游客雖然增添了游興和談資,但誤以為古人是通過有意寫錯字來表達更深一層的含義的,從而造成了漢字認知上的混亂和今人對古人的誤讀。文化工作者的責任和使命,就是正本清源,取正指謬,把顛倒的再顛過來,接續民族傳統的千年文脈。

楊立新的《錯字的尖叫》正是適應這種需要,應時而出的一部好書。該書從字源學探究,旁征《說文解字》、《康熙字典》,從中尋覓解答﹔並舉歷代名碑法帖加以印証,為“錯字”辯誣。在此基礎上,還為書寫者或書寫對象翻案洗冤,破解歷史文化之謎,還歷史於真相,還古人以公道。

如《武夷山的文字冤案》一文。福建武夷山九曲溪的五曲岸邊,有一塊摩崖石刻,上刻“五曲幼溪津”。“幼溪”是明代兵部侍郎陳省的號,他被罷官后便在武夷山隱居。但是,陳省卻將“幼”字的“力”寫成了“刀”。而且他在武夷山留下的幾十處石刻,凡有“幼”字的,其中的“力”均不出頭。當地人認為,陳省有意讓“幼”字不出頭,寓示他現在的境遇,他期望有朝一日東山再起,這“幼”字自然就出頭了。並戲稱:“當官不得志,專寫錯別字”。這種說法還寫入了福建省中學語文課本中。

作者舉証認為,陳省所書的這個不出頭的“幼”字絕非錯字,在古代碑帖中有過使用,在《漢語大字典》中也可以查到,為“幼”的訛字(訛字是指古代傳抄、書寫過程中字形發生了訛變的字,當它積非成是並進入字書后,與其相應的正字之間的關系,類同於異體字)。因此,陳省所書的不出頭的“幼”只是他個人的書寫習慣,並無任何深意。另外,陳省在武夷山留下了以“雲”為主題的系列摩崖石刻20余處,作者慧眼獨具地認為,恰恰是這個的“雲”字,才是開啟陳省心靈世界的鑰匙。最終得出結論:陳省絕非戀棧權勢、汲汲於官位的利祿之輩,應該恢復他的名節。

再如《歐陽修:“文章太守”咋成“風流太守”?》一文。江蘇揚州平山堂有塊“風流宛在”匾額,是清朝兩江總督劉坤一為追念曾在揚州任太守的歐陽修所書。但匾額上的“流”字右上少了一點,而“在”字旁邊多了一點。有人寫文章稱,歐陽修在揚州時是個風流太守,在揚州美女的石榴裙下弄出了不少風流韻事。故而,劉坤一在題“風流宛在”時,有意將“流”字少寫一點,“在”字多寫一點,意為少點風流,多點實在,批評歐陽修當年行為上的不檢點。

作者通過考証指出,在唐代顏元孫的《干祿字書》中,就收錄了這種不加點的“流”字,指明為“流”的俗字。但在實際書寫中,這種不加點的“流”更為普遍。如王羲之《蘭亭序》中的兩個“流”字都不加點,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中甚至出現了五個不加點的“流”字。

至於“在”字旁邊的那個點,作者指出是書法創作中的輔助點,在古代碑帖中很常見,並無任何寓意。並從詞性上加以分析:“實在”是一個偏正詞組,比較側重的中心意義是“實”,“在”字僅起湊足音節的作用。所以,通過一個“實”字可以聯想到“實在”之意,但僅通過一個“在”字是絕對不可能與“實在”發生聯系的。因此,所謂的“‘風流’少一點,‘實在’多一點”,完全是好事之徒無中生有的編造和戲說。

事實上,名勝古跡中的碑、匾、聯、額、刻都是古代文化的遺珍,多為久經科考的古代文人所書,一般不存在寫錯字的問題,只是與我們現行簡化字有所不同而已。這種不同,有古今之別,有繁簡差異,有避諱所需,也有假借字、異體字的使用。作者根據不同情況,都作了一一解答,從而在古人和今人之間,古文字、繁體字和簡化字之間架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

如今,用筆寫字的人少了,提筆忘字的人多了,用毛筆習書的人就更少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根──漢字的書寫正面臨著危機。臨池弄墨這種昔日的必修功課漸漸淡去,究竟是進步還是退步?易中天曾經說過:“寫一手好字,比敲一手好鍵盤,更能打動姑娘的心”。記得電腦剛出現的時候,會用鍵盤輸入被視為一種新的技能,令人稱羨﹔如今當這一技能已成為人人必備之才時,書寫漢字這種昔日的功課卻日漸高雅起來,成為力矯時弊的不二法門。回歸傳統,提倡文墨兼備,是文化學者恆久不變的信念和追求。楊立新所做的工作正是為此。由此,我們也看到了一位當代中國學人的責任感!

《錯字的尖叫》既可以作為旅游文化的掌故來讀,也可作為文字、書法的字典來查,集趣味性、知識性、學術性於一體。可以期待,隨著日積月累,這本書還會有續本面世。這也是楊立新從事中國書法文化研究的一個獨到路徑。

本書也有一點缺憾,就是在敘述偏怪字、異體字的時候,對於字庫裡沒有的字,應該用造字軟件(Cheater Font)造字,這樣在敘述的時候,可以精簡和直觀。

柴念東

2014年3月6日 於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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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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