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人，逼近真相，建設性思考

關注司法公正：

追蹤兩年助推浙江叔侄冤案平反

長線調查報道典型的案例，是記者鮑志恆持續兩年追蹤的浙江張高平、張輝10年冤案。2013年3月26日，張高平、張輝終獲浙江省高院平反，“5•19”強奸殺人案原審判決被撤銷。

2011年11月21日，《東方早報》刊登鮑志恆文章《一樁沒有物証和人証的殺人案》和《跨省作証的神秘囚犯》，記者耗時一個多月跨越4省區近10座城市調查採訪，首次披露該案在偵辦、起訴、審理過程中的6大疑點，並使一個涉嫌為兩起血案作偽証的神秘囚犯——獄偵“耳目”袁連芳浮出水面，引起杭州市公安機關關注，報道刊出的第二日，杭州警方即開始了對該案的重新調查，通過DNA比對發現重要線索，為此案的核查和糾正提供了關鍵証據。為具體案件的立案重審創造了契機。

由於案件牽涉獄偵“耳目”的制度性細節，在刊登報道時，報社主要領導直接拍板刊發。而從策劃、採訪、寫作直至編發，報社有關領導進行了多次討論，並在后期處理中將核心放在突出案件的“謎團”上。

此后一年多，鮑志恆持續關注此案進展，包括尋找袁連芳、採訪杭州市中院以及與律師和張家人保持密切聯系，並在獲悉案件即將開庭后，記者即提前半個多月赴北京、安徽、浙江多地收集信息，提前採訪。

杭州的檢察院、法院、公安在復查案件過程中，走的調查路線和記者當年的採訪路線幾乎一致，而2011年報道裡提到的六大疑點也都成為后來改判無罪的依據。

冤案平反次日，早報第一時間全面再現了案件緣起、申訴、翻案的過程，並獨家刊發了記者與冤案當事人2011年的獄中對話，提出防范和糾正冤假錯案的制度建議。而更值得關注的是，2013年，中央政法委出台首個防止冤假錯案指導意見，最高法、最高檢多次強調疑罪從無，並出台防范冤假錯案的相關規定，中國法治進程掀開了新的一頁。

關注政經大局：

“新造城運動”切合時代發展脈動

2012年，中國經濟持續調整，在穩增長的背景下，多個省市於七八月間宣布了大手筆投資規劃及一些新建項目，意在經濟下行趨勢下刺激經濟增長，這似乎顯示著地方政府主導的新一輪投資潮來臨。

7月，西安市官方發文稱要建面積達2個西湖的昆明池，早報記者於鬆經查閱發現西安修建昆明池已醞釀兩年，期間昆明池的規劃面積一再擴大，投資翻番。極度缺水之地卻大舉建湖引起了編輯部的興趣。在採訪過程中，記者發現西安已建、正在建設、規劃建設的人工湖竟然高達28個，這足以說明西安造湖並非孤案。

聯系到當時有數個省市發布了數千億乃至萬億級的投資計劃，8月初的部門會議決定以地方版大投資背景下的中西部“大城崛起”為主旨，選擇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城市與“超乎夢想”的項目為樣本，進行專題報道。

8月，經過兩易其稿的《新造城運動》策劃方案正式啟動，多位記者歷時逾半月，實地調查走訪陝西西安、重慶、雲南德宏、甘肅蘭州、廣東廣州、浙江溫州、貴州、江蘇南京等地。9月4日至17日，報道刊發持續近半個月，試圖全景式地展現東、中、西部典型城市地方政府推進城鎮化的投資沖動及政策框架設計與執行，深度剖析推進城鎮化的路徑選擇與經驗教訓。尤其是重慶新型工業化之路被認為是從強調虛擬經濟轉為發展實體經濟的重大思路調整，這也呼應了國家規劃委員會委員魏后凱在接受記者專訪時強調的，中國經濟的增長“主要還是靠實體經濟”，這兩點也正是迄今中國發展的重要思路。

兩天后的9月19日，新華社發布消息，李克強出席省部級領導干部推進城鎮化建設研討班學員座談會，指出積極穩妥推進城鎮化是中國最大的內需潛力所在。“新造城運動”系列調查適時推出，為正處於轉型期的中國城鎮化道路提供了值得研究的藍本。

關注長江流域：

三年連推長江系列調查

從2011年到2013年，《東方早報》連續三年分別推出《三峽再調查》《金沙江水電報告》《魚殤》，體現了對長江流域——中國可持續發展重要命脈的高度關注。

2011年5月18日晚，新華社發稿稱，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三峽后續工作規劃》，由於三峽問題向來敏感，僅用了新華社稿作國內版頭條。此時正逢長江中下游地區60年來最厲害旱情，后續規劃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迅速在網上再次引發了對三峽工程負面影響的聲討。

次日報社編前會上，主編邱兵認為三峽后續規劃的推出，國家直面三峽工程引發的后續問題，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可盡快做報道。隨即，從初擬方案到5月31日見報，報道方案三次調整，在11天裡密集完成決策、確定專題框架和完善報道方案與採訪編排。

在梳理三峽工程所遭遇的質疑過程中，我們發現並無媒體對上述質疑進行過較為系統的實地調查。尤其是，2008年9月開始175米試驗性蓄水至2010年10月實現175米正常水位蓄水期間及之后，與質疑有關的各方實証數據有了怎樣的變化，則是各方均未觸及的話題。因此，專題的最終著眼點放在關於質疑的現場調查，這也是媒體所擅長的，能展現媒體懷疑與科學精神的重要手段。

2011年5月31日，早報以A1-A13刊登專題《三峽再調查——三峽五大疑問現場報告》， 7位記者跨越7省市，專訪4位中國工程院院士，對話數十位專家、官員，是多年來關於三峽問題首次較為系統的媒體實地調查專題，引發廣泛關注。

2012年5月3日，以《水電五巨頭割據金沙江：“4個三峽”的搶水大戰》主打的6個版專題報道《金沙江水電報告》出爐，25級水電大壩使金沙江呈現出平均不到100公裡就有一座梯級水庫的世界超大水庫群的場景，令人震驚。

這一報道同樣是記者鮑志恆的長期關注之作。自2012年3月起，其跟隨民間環保人士穿山越谷，在長江上游的金沙江沿岸來回走訪。在歷時一個月的採訪行程中，作者先后渡江20余次，足跡遍布重慶、四川、雲南境內十數個地市。報道針對超大規模水電開發的生態、移民困境，首次從全流域視野，提出地質風險、水電巨頭的搶水之爭等核心命題，使得這一長期被忽略的巨型國家工程的決策爭議成為輿論焦點。報道也成為繼三峽爭議之后，反思水電工程大躍進的輿論新高峰，一個月后，環保部提出要求對長江上游水電開發的環境影響進行回顧性評價研究。

今年4月1日是長江正式實施禁漁期制度10周年，作為我國水生動物資源最豐富的地區，10年來長江漁業資源及其保護的狀況，與流域各地經濟社會發展唇齒相依。

2013年3月26日，《東方早報》用9個版刊發4萬余字專題報道《魚殤——長江水生動物保護困境》，全面再現10年長江魚類資源枯竭、保護區現狀及漁民困境，詳細說明中科院院士曹文宣、趙進東等提出的“10年全面禁漁”建議。

報道刊登后引發大量關注，8月15日在上海舉行的《2013長江上游聯合科考報告》發布會上，世界自然基金會（WWF）聯合農業部長江流域漁業資源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同樣發布了“長江上游漁業資源嚴重衰退，金沙江干流魚類自然資源瀕臨崩潰”的調查結論，並公開呼吁長江全流域10年禁漁。

關注底層民眾：

連續5年走進重慶打工村

除了重大時事和法治進程，我們還把目光持續聚焦於普通民眾。從2009年起，記者於鬆每年春節期間都會赴中國“打工第一縣”重慶開縣的團鳳村，講述這個村庄外出務工者每年的新故事。這是農民工的時代縮影。

對於團鳳村的關注始於金融危機之后的農民工返鄉潮，2009年春節期間，該縣返鄉回流農民工最高峰時達12萬人，其中6萬人受金融危機影響屬於失業還鄉。而團鳳村全村勞動力1530人中70%外出打工，當年春節707名外出打工者返鄉，其中302人失業。461名返鄉人員中，40人沒有耕地，350人不會務農，71人不願務農。因此，農民工們《必須再出發》。

2009年9月“用工荒”浮現，記者再赴該村，獲悉前述302名失業者中，80％以上前往外省務工，10％選擇在重慶市區打工，不足10％滯留家鄉。但是，2009年外出打工的薪金水平較2008年上半年，還是下降了兩成。這是當年中國經濟艱難企穩回升的真實寫照。

2011年春節期間又出現了新情況，多個西部地區跟東部一樣出現“用工荒”，媒體開始大量報道東西部農民工爭奪戰，而早報記者在開縣調查發現，重慶開縣12萬返鄉農民工中11.3萬再次外出，其中9萬重返沿海，僅4000人留在開縣，2000人仍在觀望。盡管在大城市有物價瘋漲抵消工資增幅的顧慮，但是目前中西部地區“與沿海城市的薪金差距還是存在”，而農民工返鄉就業能承受的月工資差距在500元以內，超出則會更願意外出打工。

2012年記者重返該村又發現，在政府政策引導回流、本地企業漲薪的背景下，重慶市內的就業人數首次超過市外，東西部農民工爭奪戰漸入高潮，不過團鳳村返鄉創業人員的創業之路大都曲折，因此呼吁政府出台更多指導和扶持性的舉措。

2013年，接續去年的報道，早報將目光聚焦在50歲以上的“高齡”與“超齡”農民工（基本涵蓋第一代農民工），關注這3600萬群體的打工生活、背后的辛酸及即將到來的養老困局。

（作者分別是《東方早報》中國新聞部主任、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