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文獻紀錄片《東北抗聯》的史學價值與創作理念

由吉林電視台制作的八集文獻紀錄片《東北抗聯》記述了從1931年日軍進攻沈陽北大營開始到1945年日本投降東北解放這一段歷史。該片的定位為“文獻紀錄片”，這裡涉及到兩個概念“文獻”、“紀錄片”。從史學角度看，該片不僅僅是對歷史事實的簡單“記錄”，而是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通過自己的創作過程對東北抗聯的歷史進行了深入挖掘，形成了“紀錄”，在史學上有重要意義。從紀錄片創作的角度看，該片用自己的創作實際，從辯証唯物主義的高度修正了“客觀真實”、“主觀真實”這兩種流性觀念的偏頗，形成了自己的真實觀。現論述如下。

一、 對東北抗聯歷史記錄的發掘與梳理

“記”，從言從己。己為象形字，如人腹中之腸。古人以為腹部主管人的記憶。故“記”字的含義為用語言對所發生的事物進行記憶。《漢書•藝文志》中說“左史記言，右史記事”。這表明了古人對歷史學功能的認識：對客觀發生的歷史進行記錄。而“紀”字從“ ?”，意為文章、綱目、條理。“紀錄”則是在“記錄”的基礎上進行加工，賦予編年體的簡單“記錄”以“紀錄”者的主體尺度，使之具有獨立的文化價值。文獻紀錄片《東北抗聯》即是在對抗聯歷史深入發掘的基礎上，對之進行了系統梳理，使之由“記錄”變為“紀錄”。

1、“記錄”的發掘

以顧頡剛為代表的古史辨派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觀點：歷史是層累的疊加起來的。其核心思想是該片今天所看到的歷史並非是通過記錄的方法，世代傳承的流傳下來，而是通過歷代史家不斷地搜集、發掘不斷建構起來的。因此，如建筑的搭建層層累積，時代愈后，人們所知道的古史期愈長。這一觀點的偏頗之處在於他們將“層累”看作有意造偽的產物，而沒有意識到歷史學本身也是一種人類活動實踐，創造性是其本質屬性。“層累”實際上是史學家對歷史記錄不斷搜集、發掘的結果，這正是由“記錄”變為“紀錄”的必然之果。當然，這種搜集有時會因為史家的主觀因素走向錯誤，形成造偽的現象，但這只是任何事物都具有的兩面性的表現。

就東北抗聯的歷史而言，在我國目前，普通群眾僅是通過楊靖宇、趙尚志等少數幾個英雄人物的事跡知道東北抗聯的存在。在學術界，專門研究這一段歷史的專家也數少數，因此要完整反映這段歷史，首要的工作就是對史料的發掘與整理。為此，該片首先邀請了眾多專家、學者擔任學術顧問，搜集到了他們提供的很多珍貴的歷史資料，確保了資料來源准確性﹔其次，該片派編導多次扎入各圖書館、檔案館之中，每份資料精心對比篩選，確保資料的全面性。另一方面，該片還遠赴日本收集資料，在歷經了無數次的波折之后，在日本的朝日新聞社收集到了日方對這段歷史的若干記載。在約一年的時間裡，該片共查閱文獻資料近1500冊，總字數約30000萬字﹔視頻資料10000分鐘﹔圖片資料30000多張。其中的許多圖片、視頻不僅是第一次公布於眾，而且連資深的專家學者也是第一次見到。

可以說，攝制組對東北抗聯歷史記錄的搜集對研究這段歷史有重要的作用，同時也表明了所謂“層累的疊加”不僅是歷時性的歷史時期的延展，它也包括對某一特定歷史時期人類社會不同區域歷史的共時性開拓，在史學方法論上也有一定的啟發意義。

2、由“記錄”到“紀錄”

唯物史觀認為，歷史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過程，是過去了的客觀存在，在這一存在中，人們的實踐積累了大量的豐富經驗，對於后人具有重要的啟迪作用。“所貴乎史者，述往以為來者師也”。這正是歷史的功能所在，也是文獻紀錄片的意義所在。然而史料的搜集僅僅是完成這一意義的前提，“記錄”僅是“述往”，隻有變為“紀錄”才能“為來者師”，因此它不能以時間為本位，流水無度地機械記錄，而應該以“紀”賦予其清晰的主線和鮮明的情感基調。而作為一部電視片，它的受眾是普通群眾，因此要求它的“紀錄”不能事無巨細地做考証研究，汗漫無節，而應該以“紀”賦予其章節條理。為此，該片的創作確定了這樣的思路：將編年體和紀傳體相結合，在結構上以抗聯歷史上重大事件的時間點作為篇幅劃分的依據﹔在脈絡上以主要人物為線索，突出表現他們在歷史上的作用與地位。這樣既堅持了唯物史觀“總體史”的原則，避免了年鑒學派流於表面的弊端﹔又使該片具有了一定的可視性，不至於枯燥乏味。

3、對歷史背景的交代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某個歷史事件都是“一個作為整體的、不自覺地和不自主地起著作用的力量的產物”（P309《列寧專題文集•論辯証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 人民出版社，2009）同樣，東北抗聯的歷史也不是孤立的，它是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該片把在世界反法西斯斗爭史上一些關節點上的重要事件、重要主張、重要戰略也都納入了該片，從而使觀眾可以將這段歷史置於全中國、全球的背景下來加以審視，凸顯其重要地位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