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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子論文]姿態放平:“非我”到“我”的嬗變

——試論電視新聞評論話語方式的變遷

吳盈 

2012年12月05日16:52    來源:人民網-傳媒頻道    手機看新聞

摘要:孫玉勝在《十年》中說到,電視新聞評論應該是一種內容,而不應該是一種形態,對此,不予置否,只是無論是形態抑或內容,其都要通過一定的話語方式表現出來。從經典的“焦點訪談”式到“新聞1+1”式到最近的“看見”式,三十年來,中國電視新聞評論一直在探索、發展、豐富自己的話語形式。本文著重選取《焦點訪談》《新聞1+1》《看見》三檔欄目,來看中國電視新聞評論如何一步步把姿態放低,如何實現“非我”到“我”的涅槃突破。

關鍵詞:電視新聞評論 話語方式 《看見》 《新聞1+1》

上世紀八十年代,“信息”概念進駐中國新聞界,由此帶來新聞報道方式的大變動,“預測性報道、以挖掘‘新聞背后的新聞’為使命的深度報道、全方位掃瞄的立體式報道、純客觀報道等新的報道形式大量出現” 。1980年,央視推出《新聞與觀察》欄目,第一次把“電視新聞評論”作為節目形態亮相,但“三起三落”的命運注定它只是中國電視新聞評論史上的過客。十五年后的1994年4月1日,《焦點訪談》問世,這個在《東方時空》羽翼孕育下的新生兒,從一出生便顯示出它的特殊地位,“《焦點訪談》的開播標志著電視新聞評論節目發展的第一個高峰,以它為標志,中國電視評論類節目迎來了發展的第一個春天” 。

《焦點訪談》開播之后,連連創造收視神話,有數據顯示1998年它的年平均收視率在27.48%左右,這意味著“《焦點訪談》成了近1/3中國電視觀眾每天晚飯后的一項生活內容” 。焦點訪談的成功因素是多方面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環,是節目姿態的放低以及說話方式的轉變,從“非我”向“我”的嘗試靠攏。

這裡的“我”與“非我”指的是在不違背新聞真實客觀原則下,新聞性節目中傳播者進入節目程度的深淺。“我”可以理解為傳播者深入或者完全進入節目,以真實的“我”的姿態去理解新聞,傳播價值。“非我”則體現為傳播者與節目的絕緣,冷眼旁觀。中國新聞評論30年,從《焦點訪談》開始,每一次新的評論話語的出現,多多少少有點“非我”向“我”蝶變的意味。

一、焦點訪談:用事實說話,刺破“假大空”

90年代,中國電視提出“自己走路”的訴求,但在具體操作上仍抹不掉濃厚的報紙印記。電視新聞脫不了“新華體”的束縛,評論走不出“畫面+文字,以文字為主”的泥窠。孫玉勝在《十年》中坦言,“在過去的新聞語態中,好像隻有把新聞寫得不像平時說話,才會給讀者權威感” ,其實這裡存在一個誤區:高高在上,真的就權威嗎?電視需要的僅僅是權威嗎?高高在上,傳播者僅僅是一個傳播的機器,絲毫沒有個人意味,與本真的“我”相去甚遠,這樣的傳播生而有種距離感。電視是大眾媒介,90年代的它恰是成長期,有急於“飛入尋常百姓家”的強烈需求。

一切,都在醞釀變革。

1994年4月,《焦點訪談》橫空出世。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首先是姿態,“真誠面對觀眾”。

這是《焦點訪談》從《東方時空》處延續而來的品質。“真誠面對”不同於之前的“高高在上”式的俯視,這裡傳播者和接受者之間是平等、親近的,節目“像說話一樣地說話,要給信息傳播帶上強烈的個性色彩”“傳播者應該是一個個性鮮明的人,他的思想、智慧、才情和價值觀會通過哪怕是純粹的、對事件的敘述傳達出去” 。這裡,傳播的主體性得到彰顯,“我”的意識覺醒。身未動,心已遠,一顆真誠面對觀眾的心。

其次是話語形式,“用事實說話”,述評結合。

這是《焦點訪談》的口號,一直沿用至今。“用事實”是方法,“說話”是目的。《焦點訪談》重點在輿論監督,批評報道,它以“事實”做依據,要求傳播者充分調動“我”的主觀能動性,深入採訪、調查,以証據說話。某種意義上說,用事實說話也是用過程說話,用最直觀的畫面語言展示事實。比如,《焦點訪談•罰要依法》報道的是山西309國道亂收費的現象。記者的攝像機拍攝下了整個過程:交警認定超載→開罰款單→記者試圖減少數額→交警再撕一張罰單→記者無奈。而類似的鏡頭和手法是《焦點訪談》慣用的。《焦點訪談》的事實是“看得見的流動的過程” ,給當事人雙方平等的對話空間,給公眾展示公正的、完整的事實”。

再者是敘事結構,故事敘事。

“用事實說話”是《焦點訪談》的話語形式,同樣是它結構文本的依托。節目制作者對一個個鮮活的事實進行包裝,加入懸念和沖突,用“故事化”的手法進行文本創作。《焦點訪談》的敘事結構一般是:“百姓利益受損——記者採訪調查——上級領導懲罰非法者——百姓利益得到補償”,事件本身就是故事﹔出鏡人物一般是“地方官僚/非法者,老百姓/受害者,上級主管領導/拯救者”,多元人物之間的沖突和矛盾構成故事的看點。用故事化結構文本,加入戲劇性因素,比傳統式的“提出論點——擺出論據——論証”更富說服力,也更有看點。

《焦點訪談》在擺出事實求証觀點的同時,通常會在節目頭尾加一段主持人的述評,或者在節目中間加入記者的現場述評,這種“述評結合”的評論樣式集紀實性、說理性和思辨性為一體,是延續至今的經典模式,即“提要+引導式主持+主體事實+評論式主持”。

《焦點訪談》掀開中國新聞評論繁盛的第一頁。在電視主體意識覺醒的世紀之交,它發掘了傳播者作為“我”的基因,並利用之。十幾年下來,現在的它儼然形成固定模式,話語形式的大動作變動恐怕很難做到。所幸,伴隨《焦點訪談》的成長,一批新樣式的電視新聞評論也在起步。

二、新聞1+1:引入人際傳播,多元聲音交流

進入新世紀,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信息泛濫愈演愈烈,“相對於過剩的信息,唯一稀缺的是資源,是人們的注意力” 。如何獲取注意力?在這個新聞報道漫天飛的時代,要的是獨家視角和觀點。《焦點訪談》選擇“用事實說話”,重事實輕言論的模式顯然不能滿足需求。於是,央視開始了自己的言論節目探索,在經過《央視論壇》和《新聞會客廳》論壇模式的探索之后,2008年3月24日,《新聞1+1》上線,這是一次“事實”和“論壇”二合一模式的實驗。

首先是話語方式,“人際傳播,雙向交流”。

《新聞1+1》,所謂“1+1”,可以理解為“一位主持人加一位新聞觀察員的雙人談話模式”,也可以理解為“事實加觀念的傳播疊加效應”,還可以理解為“一種聲音加另一種聲音的多元聲音碰撞”,不管如何理解,有一點毋庸置疑,即交流的存在性。

《新聞1+1》由董倩和白岩鬆聯袂主持,董倩是常規主持人,擔任節目的串聯、引導等工作,而白岩鬆則以新聞觀察員(后改為評論員)的身份出現,很顯然,他在節目中的作用是“言論”。節目中經常會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在開場白和話題基本情況介紹之后,董倩的第一句話大部分情況下會是“岩鬆,你怎麼看”。雖然只是簡短的幾個字,卻真真體現了人際傳播的交流功能。在《焦點訪談》中,記者用“事實說話”,把觀念寓於事實之中,屬隱性評論。《新聞1+1》則在事實的基礎上,把觀點突出,顯性評論。主持人的提問和質疑,評論員的釋疑與拓展,二人雙向制動,形成開放的話語場。

在白岩鬆之后,以楊禹為代表的一批學者專家也慢慢走進《新聞1+1》的演播室,成為新聞評論員。在遇到重大事件或者非常專業的話題時,“1+1”還會請相關方面的專家擔任臨時評論員。多種學科多種背景的評論人員的加入,豐富了“1+1”的話語形式,同樣拓展了節目的深度:多一種聲音,多一種理解。

其次是電視語言的突破,挖掘圖像功能,直播日常化。

如果你留意,《新聞1+1》中賦予表現力的新聞漫畫出現率頗高,用漫畫直觀展現話題,簡單明了富於趣味。在節目中,白岩鬆通常手持一支電腦觸屏筆,在遇到比較重要或者是容易疏忽的地方,他會畫出紅線或者圈圈等標志性的記號提醒觀眾注意,在遇到比較難形容的問題時,他也會拿筆作圖現場給觀眾做示意,以求直觀易懂。不同於之前的單一鏡頭說話,《新聞1+1》調用盡可能多的畫面語言,語言的、非語言的,一切為了使節目“好看”。

《新聞1+1》區別於《焦點訪談》的最大不同在於引入人際傳播,把傳播者“我”的主體性進一步拓展:《焦點訪談》在放平“我”的姿態的同時,是以“事實”來說話,《新聞1+1》是直接說出“我”的觀點或者意見,“我”的發揮空間更大。同《焦點訪談》和《新聞1+1》一樣,在它們跋涉的路上,一批新的節目又一次破土而出。

三、看見:訪談,學會“平常說話”

2010年12月6日,《看見》首播。主持人柴靜解釋欄目名稱時說,“這個時代每天都在發生大量新聞,我們的任務是讓人們看見新聞中的人,感覺到人的存在,共同負荷著生活” 。誠如她所言,《看見》用影像的方式聚焦人物,通過他們的故事訴說著時代故事,讓微觀的個體成為宏大歷史背景中真實的注腳。相比於《焦點訪談》和《新聞1+1》,《看見》很年輕,但它卻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書寫華章。

首先是姿態,“作為人的平常”。

《看見》由柴靜主持,不同於之前的《新聞調查》和《面對面》,這裡的基調很寧靜,沒有劍拔弩張的對峙,沒有咄咄逼人的追問,有的只是主持人和嘉賓敞開心扉的“談心”。 《看見》制片人李倫說:“央視十年,柴靜的變化不是顛覆式的,是成長式的,以前她鋒芒、靈動,強調現場的激烈感,在《看見》,她變得更寬厚了” 。例証很多,比如《在一起》裡面採訪艾滋病病毒攜帶者濤濤,《重生》裡採訪葉紅梅夫婦等等,這裡舉出的是柴靜採訪藥家鑫父母那一期節目:

節目二分十六秒,柴靜正採訪受害者張妙的父親張平選時,隔壁忽然傳來一陣嚎啕大哭,是張妙的母親。

“為什麼不進去勸勸?”柴靜問。

“不勸,勸也沒用。”

柴靜起身,對著鏡頭說:“我去看看,我去跟她說說……”採訪戛然而止,展現的畫面是張家門帘背后模糊映襯出的柴靜拉著張妙母親的剪影,和斷斷續續女人的哭泣。

如果是以前的柴靜,“她可能會端著攝影機闖進去,拍下母親崩潰的畫面,或等女人停止哭聲后,繼續追問採訪” ,但在《看見》中,她放棄了,是基於理解和感動。這正是作為“人”的平常,“到了我這個年齡,已經知道有些人承受的東西是他人無力改變也無法體會的。唯一能做的是在得到別人的允許后,陪伴於此” 。回歸人的本性,用平常說話,不做作,以“我”的理解進入節目,傳播價值。

其次是說話方式,“訪談,微觀敘事”。

《看見》的成功不在於觀念的直接言說,而是蘊觀點於過程之中。節目從微觀入手,關注普通個體的喜怒哀樂。節目展現仍以故事形式,但不同於之前的“述評”和“討論”,這裡是“訪談”。主持人和嘉賓面對面,沒有束縛,平等交流。《看見》記錄的是點滴和平常,節目有著深厚的人文關懷基調。

《看見》不同於《焦點訪談》和《新聞1+1》,這裡,“我”的進入程度很深,它的姿態更低,如果說后兩者在某種意識上還留存國家意識和精英話語的印記,那麼《看見》顯示的是平民,或者說真實的“真誠”和“平和”,以此表達自己的意願。

從《焦點訪談》到《新聞1+1》再到《看見》,電視新聞評論的姿態一步步放低放平,傳播者從“非我”向“我”的逐次靠攏,這是一個探索的過程,探索無盡,未來,繼續。(作者系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學生)

參考文獻:

﹝1﹞辛璐.《焦點訪談》欄目研究﹝M﹞.中國優秀碩士論文數據庫

﹝2﹞孫玉勝.十年——從改變電視的語態說起﹝M﹞北京:讀書生活新知 三聯書店,2003年8月版

﹝3﹞張宇.我國電視新聞評論節目特色初探﹝M﹞.中國優秀碩士論文數據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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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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