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性化”建構出“主觀多元”的新聞文本
“個性化”是新媒體的另一個重要的特征之一。傳統媒體是一種大眾傳播,覆蓋所有的大眾,並且傳播者都是進行過專業培訓的新聞人和新聞機構,他們在傳播中都堅持客觀、公正、真實的價值和倫理態度,放下個人的喜好和情緒。新媒體卻可以做到個性化服務,每個人都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興趣、愛好以及個人的理念,通過論壇、BBS、博客、播客、微博、手機短信來採寫、制作和發布新聞,隻要不違反國家的政策和法律。由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興趣、愛好和理念,因此新媒體傳播是一種注重個性創新和個性文化的傳播,它拒斥千篇一律,崇尚多元文化。
個性化的傳播特征使傳播者將強烈的感情色彩和價值判斷植入新聞話語中,越來越多的新聞文本用傳統的新聞標准去衡量,已經不是新聞了,而更像是文學故事,更像是散文,更像是發表主觀見解的議論文章。至於新聞敘述的方式,也是隨心所欲,五花八門。傳統的新聞寫作規范、原則、方法、技巧等等,在新媒體寫作時代,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權威,沒有規范就是規范,甚至成為一些人的后現代式的信念。個性化的傳播者不可能將客觀存在的事實信息傳播給受眾,他們所傳播的新聞文本是“主觀多元”的,“主觀多元”的新聞文本也就解構了新聞的本體。同時,這些都正好符合“新新聞主義”的理念和要求,新新聞主義最顯著的特點是將文學寫作的手法應用於新聞報道,重視對話、場景和心理描寫,不遺余力的刻畫細節。因此,我們可以說新媒體的“個性化”特征在解構新聞本體的同時,建構出了新新聞主義。
三、“新聞的終結”還是“新聞的轉向”
既然新媒體解構了新聞的本體,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斷定在新媒體時代新聞將走向終結。這個斷言顯然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判斷一個新聞是不是新聞的根據是新聞的本體。在新媒體時代,既然新聞的本體都已經被解構了,新聞顯然也將走向終結。也就是說,我們斷言新聞將走向終結的前提是新聞仍然存在一個本體,而這個本體被新媒體解構了之后使新聞走向了終結。然而,這個斷言沒有意識到的是這個判斷新聞是否走向終結的前提就是值得商榷的,或者說,新聞到底有沒有本體?如果有,我們就可以預言在新媒體時代新聞將走向終結﹔如果沒有,我們就可以預言在新媒體時代新聞並沒有終結,僅僅是發生了一次轉向。
(一)新聞的終結
筆者前文在探討新聞本體的時候是站在傳統認識論知識觀立場之上的。這種知識觀強調客體與主體,理性與感性,本質與現象的二元對立,並且認為前者是高於后者的,知識的屬性應該是客觀的、普遍的、必然的、確定的。人文社會科學在近代的認識論轉向一般認為是從法國哲學家笛卡爾開始的。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確立了人的主體性和理性,並且笛卡爾以數學為楷模,將“確定性”作為知識的標准。也就是說,隻有那些“清晰”、“明確”的認識,才是不可懷疑的、真實的知識。在笛卡爾之后,康德和黑格爾進一步推進了認識論的知識觀。康德的認識論將先驗的范疇作為一種基礎的信念,能夠為其他非基礎的信念提供支持,賦予它們以普遍必然性並形成知識判斷,使之得到確証,從而形成確定的、客觀的、普遍有效的知識。黑格爾同樣把普遍必然性作為知識的標准,不過與康德不同的是,他把概念的普遍必然性視為不言而喻的東西,因為他的理性或理念本身就是邏各斯,是一種必然的東西,因此他不用煩神去論証知識如何具有客觀性與普遍必然性。
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到,由笛卡爾、康德和黑格爾所代表的認識論知識觀,將普遍性、客觀性、確定性視為知識的屬性,使得這種知識觀具有一種“本質主義”的色彩。“本質主義”認為任何事物都存在著一個深藏著的唯一的本質,相信本質和現象的區分提供了人類觀察萬事萬物的基本概念圖式﹔把人類認識特別是現代以來所謂科學認識的任務規定為透過現象揭示事物的唯一本質﹔把揭示事物的唯一本質作為一切知識分子職業身份的內在規定和學術使命。笛卡爾的“我思”,康德的“范疇”,黑格爾的“理性”都是這種唯一的本質。
“新聞終結”的斷言顯然是建立在這種傳統認識論的本質主義知識觀之上的,因為新聞的本質,即新聞的本體,是判斷一個新聞是否是新聞的依據。因此,站在傳統認識論的立場上來看,新媒體語境下的新聞顯然是走向終結,因為新聞的本體已經被新媒體所解構,而公民新聞和新新聞主義都是普通大眾憑借著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理念,通過大眾傳媒和個人通訊工具發布信息,這樣的信息也不符合新聞本體的要求,所以它們也不是新聞。
(二)新聞的轉向
然而,在后現代,人文社會科學發生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知識觀從認識論走向了解釋學。這種解釋學並不是傳統認識論意義上的方法論解釋學,即主體對認識客體的方法,而是一種本體論解釋學,即把解釋看成是人的存在方式本身。海德格爾率先完成了這種解釋學的轉向,他認為,“理解的本質是作為‘此在’的人對存在的理解,理解不再被看作一種認識的方法,而是看作‘此在’的存在方式本身。 ”[5]也就是說,海德格爾認為解釋學就不是主體去認識客體的方法,而是人的存在方式(此在)本身。從此,解釋學也就從方法論上升到了本體論。
之后,伽達默爾在海德格爾的本體論解釋學的基礎上,提出了解釋學的循環。伽達默爾將解釋看成是一項無限的任務,也就是說,“意義並非是某種單一的、可一次性地解釋完畢的東西﹔相反,它是一個處於不斷解釋的過程中,可以通過在不同語境下形成的不同理解來不斷生成的東西。” [6]由此可見,解釋學的知識觀並不是去追求某個絕對的本質,知識的屬性也不再被看作是客觀的、普遍的、確定的,而是主觀的、多元的、差異的。
因此,解釋學的知識觀是“反本質主義”的,“反本質主義”就意味著任何事物都不存在一個唯一的本質,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斷解釋的過程中呈現出新的意義來。同理,新聞的本質或新聞的本體也就不存在,新聞的內涵也在這種解釋的過程中不斷地發生改變。沒有了新聞的本體,也就沒有了判斷新聞是否終結的根據,所以,站在后現代解釋學的立場上來看,“新聞終結”的斷言就是錯誤的,隻能說它發生了一次轉向,轉向了公民新聞和新新聞主義這兩種新聞形態,也就是說,公民新聞與新新聞主義也是新聞。
四、結語:新聞的轉向
綜上所述,“新聞終結論”是站在傳統認識論“本質主義”知識觀立場上的,而“新聞轉向論”又是站在后現代解釋學“反本質主義”知識觀立場上的。雖然這兩種立場和這兩種結論都能自圓其說,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是筆者認為,我們既然是在新媒體語境下討論問題,就應該站在后現代解釋學“反本質主義”知識觀的立場上。因為“新媒體”這個概念的出現與后現代的興起幾乎是同步的,都是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的,那個時候整個人類的人文社會科學的知識觀已經從傳統認識論走向了后現代解釋學。
總而言之,在新媒體語境下沒有了新聞的標准,傳播出來的就是新聞,沒有傳播的就不是新聞,並且新媒體時代的新聞將主要以公民新聞和新新聞主義的形式表現出來。所以,最后筆者對“新媒體語境下的新聞走向”的斷言並不是“新聞的終結”而是“新聞的轉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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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孫正聿.崇高的位置[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4.
[3]石磊.新媒體概論[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2.
[4]蘇紅.論公民新聞時代新聞專業主義之變化[J].今傳媒.2011(9).
[5]王岳川.后現代主義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30.
[6]陳嘉明.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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