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资本输出、人口迁移以及把生产和消费从传统空间制约中解放出来的技术革命正成为当代中国媒体发展的特征。由此,社会再生产和资本循环成为新媒体生存发展的逻辑基础,新旧媒体融合所需要的资源主要依赖市场配置而不是权威性分配。媒体融合不是通过技术升级对媒介形态进行创新,更应该对生产组织进行变革,以及在更大范围对媒体结构进行调整。新型城镇化和智慧城市正在试图为这些变革提供土壤,媒体融合或将向专业化、多媒体和服务组织的方向发展。
【关键词】 社会再生产;资本循环;资源配置;媒体融合;多媒体和服务组织
很大程度上,媒体的生存发展在于传播关系的生产交换,不论是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媒体生产内容,受众消费内容,这种生产消费关系,总是在一定的时空中完成的。这样的时空,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在很长一段历史时间中,作为地理学的空间区域并不会消亡,但生活其中的人们却在发生社会空间变换。大众从一个地理空间迁移到另外一个地理空间生活和工作,其社会关系自然会发生变化,这又导致其信息需求的变化。映射到媒体范畴,这种改变会很鲜明地体现为传播关系的变化以及传播资源关系配置方式的变化——尽管这种变化并不为多数传统媒体所乐意接受。
对于中国当前大多数传统媒体来说,计划时期(非资本时期)相对稳固的传播关系,随着经济进程(主要是一个城市在更大范畴的社会分工中的位置、规模等)的变化而变化。一个总体趋势是,越来越多的传统媒体(属地至少为县级城市)已经难以实现对本土性的传播生产和消费关系的维持。中国正处于社会时空的重新建构进程中,作为精神文化纽带的传统媒体,必须纳入新技术和新经济带来的环境变化中,寻找相应的发展方式。
一、社会再生产和资本循环:新媒体发展的逻辑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述城市形成所起的带动生产方式变革的作用时指出:在再生产的行为本身中,不但客观条件改变,例如乡村变为城市,而且生产者也改变,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本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它们阶段性地呈现出其不同于以往历史的个性和特色。今天,以数字技术、网络技术、信息技术为纽带的新型媒体,正在改写传统的形态分明、边界清晰的交往方式和语言方式。
人们日常生活的时空组织因为交通、通信和微电子技术的深刻革命正在发生转变。在传统社会,交通和通信技术不发达,人们的日常生活高度类型化和同质化。例如,不同省份的农村和工厂,不论人们身处何地,社会分工都被简化为同样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计划性配置。人们日常生活的时空组织被国家压缩,社会关系高度层级化且不易逾越。在精神文化的生产领域,日常生活也高度样板化、模式化,媒体千报一面、百台一面是为写照。这种整体一致的扁平的物理空间很大程度上构成了当时的社会时空关系。
但在市场经济环境下,日益膨胀的地理流动性、大众文化的兴起和土地利用的市场化,使得市民的社会关系融入到更广泛的以资本为纽带的经济中。随着历史演进,以地域为基础的社会组织(村庄或城市、辖区等)正在不断地消失。传统社会的城乡二元体系和工农商学兵的社会形态所产生的社群和情感认同,正在逐步破碎。生活模式和文化形态的代际再生产方式发生着变化,经济形式的重组(比如电商、网店和众筹、天使投资)、移民的快速进出等因素都在改写着原有的社会关系。由此,产生了一个不再完全以地方区域为纽带的新的社群,他们的信息需求发生了变化,地区的分散性增强,但对信息生产的专业性要求却在提高。这也就要求原来按照行政区隔组织信息生产的方式发生改变。
互联时代,精神文化生产所需要的资本和雇佣劳动,在一个有限区域内已经不易独立完成。作为地理性质的城乡依然存在,但作为社会性质的城市和乡村却突破了物理性的限制,越来越多的雇佣劳动和资本正在向大城市以及大范围媒体(如互联网BAT)集中。信息生产的劳动力聚积性和资本的超流动性更加不一致,特别是随着公司部门中大型媒体的发展,地域性媒体很有可能为更大范围的市场而不是一个地区服务,更不要说成为独立媒体了。单个城市的重要性整体上正在下降,随着经济进程(公司规模、分支机构的增长)在空间上越出了单个城市,每一个地区不再拥有资本和劳动力的独立优势。这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乐视、阿里巴巴等互联网企业的市值能够如此之快地攀升,而传统媒体企业却相对低迷。
相比中国的事业性传统媒体,发端于资本主义国家的新型互联网企业更加遵循马克思所强调的资本循环的原理。作为追逐利润的企业,资本循环的连续性以所生产商品的价值不断增值为基础。增长是通过在生产过程中使用活劳动实现的,技术活力也能够使单个企业保持对竞争对手的优势。增长和技术进步都是资本循环的必然特征。从技术进步角度看,新媒体代表了资本循环的方向,但如果基于传统的格局之上,要求所有的各级各种形态的传统媒体都实现媒体融合,实现社会和经济双重效益的增长,则无疑是相互冲突的。这就意味着,传统的数量规模式发展起来的媒体,需要在技术升级的条件下进行结构性的调整——再造几个巨型的新型媒体集团,而不是四级传统媒体纷纷投身于技术应用性的变革。如果不能突破区域局限,进入到当代社会时空关系中,集约性不高的单个媒体的努力,将无法促使资本循环和社会再生产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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