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何大牌合作都有原則
《娘要嫁人》正在東方衛視熱播,戲中上世紀70年代的寡婦愛情引起了觀眾的質疑。昨天,編劇嚴歌苓在上海接受本報專訪,談起這部戲的台前幕后和她的金牌編劇生涯。她說,主演蔣雯麗不是她選的,但對其表演很滿意。對於爭議,曾遭遇家庭不幸的她稱想要“子女尊重父母的感情”。對於她作品的眾多女主角,她也很好奇:“她們演我的戲都大放光彩”。至於和張藝謀等大牌導演合作,自謙“不自信”的嚴歌苓卻有幾條規矩:隻寫一稿、不給大綱、不跟劇組,錢還不能少。
嚴歌苓,中國少數多產、高質、涉獵廣泛的作家,其作品無論是對於東、西方文化魅力的獨特闡釋,還是對小人物的關懷以及對歷史的評價,都折射出人性和批判意識等。
嚴歌苓長年居住在美國,同時也是好萊塢編劇協會會員,曾做過奧斯卡最佳編劇獎評委,擔任編劇的電影有《金陵十三釵》、《梅蘭芳》、《少女小漁》、《危險關系》﹔電視劇有《一個女人的史詩》、《幸福來敲門》、《鐵梨花》﹔出版的代表作有《小姨多鶴》、《天浴》、《赴宴者》、《扶桑》、《陸犯焉識》(張藝謀正拍)、《白蛇》(被陳凱歌買走)、《灰舞鞋》(被姜武買走)……嚴歌苓被譽為華人世界最好的編劇。
談作品:蔣雯麗、孫儷、趙薇、陳數、李小璐她們演我的戲都特放光彩
敲定蔣雯麗?我沒選
廣州日報:《娘要嫁人》這個名字聽起來苦情,但觀眾覺得其實是1個漂亮寡婦和3個男人的愛情,你怎麼看待這種反差?
嚴歌苓:劇中的齊之芳很不同,她堅持自己的情感,所以過得更苦,我是想借此表達一個女人尤其是寡婦的成長史。我想傳遞的是“尊重父母的感情”,我父母也離異過,作為孩子,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比父母自私,我也是年紀越大、體會越深。
齊之芳是比較不務實的人,很要強,她可以把饅頭吃成一半,但一定會要吃完,她再哭,第二天同樣拿熱毛巾敷臉,容光煥發地上班。這是和平凡女子不尋常的一面。
廣州日報:齊之芳較之你以往的作品更不被理解,人品遭受相當大的質疑,對現在的改編是否滿意?
嚴歌苓:我基本不看自己的影視作品,我是一個不自信的人,糊裡糊涂地編下去,要是認真看就會有很多毛病,不敢編下去了。所謂刪節我也不難過,接受現實。
廣州日報:當初說這是你為蔣雯麗量身定做的劇本,她的表演讓你高興嗎?
嚴歌苓:我寫之前有和她接觸,但我沒選蔣雯麗,編劇不會干涉制片方的選擇,我和蔣雯麗是朋友,由她演是非常幸運的。
度身定做?為陳沖做過,沒成
廣州日報:包括蔣雯麗在內,孫儷、趙薇、陳數、李小璐等當紅演員都是你作品的女主角,你個人最喜歡哪個演員?
嚴歌苓:我也很好奇,她們演我的戲都特放光彩,每個人都非常好,《少女小漁》的劉若英是一個台灣人,卻能把那種純真表現得非常完美﹔李小璐也完全沒有知青的生活經歷,她的演繹卻讓我流淚﹔最近的倪妮是一個大學生,但卻演得非常風情萬種﹔孫儷是一個中國人,演日本人同樣精彩,可能這也和導演的調教很有關系,但我也許是基本上把心理刻畫出來了,這容易幫演員找到感覺。
廣州日報:有沒有可能為誰定做劇本?
嚴歌苓:很難說。我就曾為陳沖定做過劇本,但當時陳沖在美國,制片方覺得成本太高,不願意找她,我很不高興。
廣州日報:你向來擅長描寫大時代背景下女性人物的心靈命運史,為什麼?
嚴歌苓:我有很多女朋友,聽到很多工作、家庭的故事,搜集到很多素材細節,然后沉澱在我的腦海裡,久而久之就會出現在我的作品裡。但我作品中的人物都是虛構的,細節是取自於現實的,但我並不只是寫女性,最近出了一個大本的《陸犯焉識》,35萬字,有作家說是我寫得最成功的小說。
廣州日報:電視《小姨多鶴》把結局改了,你怎麼看?
嚴歌苓:把多鶴改成了中國人,我很憤怒,戲的結局直接玩弄了觀眾一把。
廣州日報:你好像很少觸及改革開放的年代?
嚴歌苓:我有藝術審美標准,覺得離今天比較長的時間才有審美感,這樣容易看到它的全面和立體,離得太近,就會當局者迷,我寫得沒感覺。
談行業:中國的創作者都在一條非常窄的路上走,他們的成功在世界上都是最艱難的
活兒做好了才是正道
廣州日報:你同時也是好萊塢編劇協會會員,但國內很多編劇都在抱怨自己在行業內地位很低,你有沒有感受到兩國編劇地位差距?
嚴歌苓:我和國內的編劇有交流過,但他們的地位已經很高了、待遇很好了,稿酬幾十萬一集,我在電視劇領域稿酬還是很中等的,好萊塢編劇經常是八九萬美元一部,真的不高。我和老謀子(張藝謀)說過,你花那個錢完全可以請到好萊塢最好的編劇。我不明白的是,國內編劇老愛攀比,總是不滿,誰誰誰怎麼拿這麼高?我不愛攀比。
廣州日報:會給中國編劇什麼建議?
嚴歌苓:別老盯著錢,你手中的活做好了,才是正道。好文章方方面面都應該注意,應該用最好的語言來講故事,把中國語言最精美准確,包括古漢語的東西都拿出來。
版權千萬起步是謠言
廣州日報:聽說你的作品版權1000萬起步。
嚴歌苓:哪有,都是謠言。
廣州日報:怎麼看待國產劇的大量注水和低質?
嚴歌苓:我杜絕注水,作品中一定要干貨很多。國產劇的類型化確實到了一定恐怖的地步,中國的創作者都在一條非常窄的路上走,他們的成功在世界上都是最艱難的。
導演都爭奧斯卡,這很鬧心
廣州日報:如今的《甄嬛傳》、《媳婦的美好時代》都相繼走出國門,是否認為中國影視走出國門是一個新的趨勢?
嚴歌苓:《甄嬛傳》應該很有意思,為什麼我們對國門外邊的事這麼感興趣?這也是犯賤,你越犯賤,越沒你的份,一定要走出自己的精神和性格,別人才會來找你。導演都在爭奧斯卡,這很鬧心,就像男女朋友關系一樣,你越往上趕,就越得不到。
電視劇編劇我還是新兵
廣州日報:你的作品已成大導演的爭搶對象,被稱為當今最熱的編劇,你怎麼看?
嚴歌苓:現在非常多的制片方約我寫,我就沒法對付了,其實我很不情願,我是被推到編劇前台的,電視劇編劇我是新兵,我在海外生活很簡單,就是寫作、讀書,不知道國內流行什麼,我只是有一個渴望:想寫這麼一個作品。
張藝謀很體諒我、給的錢也多
廣州日報:寫完《陸犯焉識》你曾揚言,要讓它具有巨大的“抗拍性”,所以你對張藝謀翻拍的前景有什麼期待?
嚴歌苓:如果《尤利西斯》都能被改編,那任何小說都可以改編,只是每個導演的角度不一樣。這是我寫得最艱難的小說,劇本是賣給他了,張藝謀是很體諒我,我和他接觸很舒心,他給的錢也挺多。我在《陸犯焉識》裡面寫了很多運動,很直接、非常尖銳,但我知道影視還是不能完全表現出它的精髓,寫小說更擅長表達深沉的意義,可影視比較受限制。特別是有我祖父的影子,任何刪節都舍不得。但我會要求他保留重點刻畫男女感情那一段。
廣州日報:你曾經說過不想再做編劇了,也有很多編劇寫多了劇本,再回到寫小說時沒感覺了,你的經驗是?
嚴歌苓:我還是一個很知足的人,我不會抱怨特別多,會用最大努力實現自己的藝術構想,但我合作的原則是,隻做一稿,交出去就不會再改了,也不會說隻寫大綱,我一定要自己寫。老謀子曾讓我在夜裡趕東西,我不願意跟劇組。這都是寫在合同裡的。我是一年寫小說,第二年寫劇本,所以劇本不能佔用創作小說的時間太多,不要太勞累,再有一點,我不想過不可控的生活。說不定我哪一天就不寫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