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新世紀,中國文化乃至世界文化均呈現多元化發展的態勢,紀錄片作為社會文化的一面鏡子,最終由於文化多元變化的內因也表現為百花齊放的景觀。縱觀近年國內外優秀紀錄片創作趨勢,題材類型的多元化,選材內容的儀式化,寫意手法的多樣化,涉及的領域包涵社會的各個角落,方方面面。紀錄片作為一種紀實的藝術是實現對外傳播的有效途徑,雖然不是最為盈利的商業電視形式,但國際各國均不會放棄紀錄片領域的發展。國際紀錄片領域不僅在形式上突破創新,而且在題材的選擇上,時空結構的創新上,都有了長足的進展。國內紀錄片在創作上也做出了許多可喜的嘗試,寫實一派重畫面語言,造型語言,構圖精湛,剪輯考究,學院氣濃重﹔寫意一派,綜前輩眾家之長,試圖將創作者對文化,歷史,社會變遷的理解通過各種技術藝術手段表達出來。然而在喜悅的背后,國內紀錄片也存在一些發人深思的問題。不妨先來探討一下近年國外優秀紀錄片創作傾向上的一些規律:
以儀式化事件展現文化
人類一生經歷的大大小小的儀式化社會事件往往是時代的縮影。西方世界中,婚姻、葬禮等儀式往往是最能反映歷史文化的。比利時的《老鱷魚與小雛雞》,講述的是一位孤獨、殘疾的比利時退休老人,回到他年輕時生活工作的地方,之后他與一位剛果少女產生了愛情,並最終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的故事。在這部55分鐘的紀錄片中,我們看到了一對年齡、種族、身體狀況、地域、文化都存在巨大差異的戀人,而這些差異和所有的溝壑,在婚姻的儀式裡都變為通途。這部紀錄片在非洲結婚儀式化的背景下,表達了新時期、新時代各個不同種族的人們,對錢,對婚戀,對“投資”的認識。如果把這部紀錄片看作是一部反種族歧視的作品,那就低看了這部作品的意義。它更大的意義在於表現了世界不同文化的融和和相互接納。
紀錄片《告訴我的朋友我死了》曾獲得法國“飛帕”電視節的獎項,是一部87分鐘的節目。這部紀錄片紀錄的是格魯吉亞西部的一戶人家,為一名死者舉行隆重的葬禮的過程。可是中國和歐洲的觀眾在觀摩了這部紀錄片后,得出的共同結論就是:當地文化。風俗、舞蹈、樂曲、服飾……這部片子幾乎容納了格魯吉亞西部的所有文化。還有阿爾巴尼亞的《被遺棄的艾德尼》,澳大利亞的《孤獨的理查德》等多部紀錄片,都是以能夠展現文化底蘊的各種儀式化事件為核心展開情節的,這成為近幾年國際紀錄片創作的一大趨勢。其實,無論是老鱷魚和小雛雞的異國婚戀,還是葬禮中的吊唁﹔無論是嬰兒的出生典禮還是法庭宣判的庄嚴無情,這些紀錄片的共同特征便是,利用儀式化的事件去展示本國文化的深刻內涵。
追求題材自身的藝術價值
紀錄片是一種兼具社會美和藝術美的藝術表現手段,雖然電視紀錄片的主要功能是反映人類社會美的物質實踐生活,但這並不說明紀錄片的選材就必須一定是完全具備純粹社會性質的人或事物。早期,在我國的寫意紀錄片《西藏的誘惑》中,創作者就是在多個時空裡記錄了數位將身心奉獻給西藏的藝術家和他們的藝術創作生活。時過境遷,目前以藝術取材或者表現某種藝術的紀錄片在國內仍舊是鳳毛麟角。去年,似乎隻有黑龍江的《化蝶為蛹》等個別較優秀的紀錄片,反映的是文化藝術領域的內容。而國際上獲得大獎的紀錄片,恰恰在這個方面獨樹一幟。其實,歐美國家注意用紀錄片藝術去表現其它藝術的選材方式,不僅可以大大增加紀錄片的可視性和觀賞力,而且其藝術感染力會隨著被攝題材的藝術價值而得到大大提高。
《馬丁的激情》是德國導演Die martins Passion的一部力作,這部長達96分鐘的紀錄片,描述了國際著名鋼琴家、音樂家喬卡洛斯馬丁,在手殘疾的情況下,如何抵御痛苦以及仍然執著地追求音樂藝術的經歷。手,對於鋼琴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作者在創作中非常巧妙地把馬丁治療手的故事,放在馬丁的多部世界名曲中來表現,又借助馬丁本人的藝術家魅力,使這部紀錄片從頭到尾溢滿了音樂藝術、表演藝術和舞台藝術,再加上紀錄片創作藝術,使這個節目名正言順地獲得了紀錄片藝術大獎。特別是該片的片尾處,長焦拍攝的場外觀眾們一雙雙伸出的手,有力地表現了編導的主觀情感:失去手功能的鋼琴家馬丁和場外擁有健康雙手的聽眾們一樣,對音樂,對鋼琴擁有著永恆不變的激情。
向荷蘭的《四杰》,法國的《普拉泰》、《達克上》以及美國的《人名》等,這些紀錄片的選材都存在於藝術領域自身,它包涵了音樂,舞蹈,攝影,歌劇以及其它藝術。如果紀錄片紀錄的主體是藝術家,表現的形式內容均為藝術實踐,這樣的紀錄片當然會有較高的藝術水准和藝術欣賞價值。可以說,用紀實藝術表現其它種類的藝術或藝術家,是近幾年國外紀錄片創作和獲獎的又一亮點。
用美學關照表意與寫實
任何紀錄片創作都缺少不了主體與客體兩個因素,當主體與客體在創作實踐中相互克服、相互轉化的時候,就實現了主體對象化和對象主體化同時進行的雙向運動。這個過程本應是既有寫實與再現,又有寫意與表現的。不同形態的紀錄片,雖然相對而言有的重寫實,有的重寫意,但從總體上看,寫實與寫意又總是不能絕對分開的。能把二者有機地統一於節目創作中,才是紀錄片精品意識的體現。筆者認為,創作者隻有將寫實與寫意綜合運用,將客觀紀錄的真實與創作者的主觀表現水乳交融為一體,才能順應紀錄片發展的歷史潮流。
《同志們,這就是從前的法國共產黨》是一部獲得國際文獻紀錄片大獎的作品,該片運用大量的電影資料,軍人、藝術家和一些歷史人物訪談,表現了長達60年的法國共產黨的歷史。按照一般創作規律,文獻紀錄片大都是寫實的。但這部紀錄片不同,它是把寫實與寫意結合起來:寫實部分用歷史畫面完成,寫意部分大多是通過音樂來完成的。政治革命本來就是十分嚴肅的事情,但是在法國編導眼中,這些歷史事件無非是過眼雲煙,在一些表現黨派斗爭的游行、暴亂的畫面中,編導沒有配上凝重的音樂,相反卻以輕快的樂曲相襯,將本來嚴肅的歷史事件,表現得平平常常。
《狡猾的小狐狸》是英國紀錄片導演(THE CUNNING LITTLE VIXEN)的一部力作,該片借用了狐狸和小雞的故事,像觀眾表述了關於愛情、死亡和復活的故事……展示了人與動物、人與人、動物與動物之間的相互依存又相互憎恨、相互關愛的復雜關系。特別是小狐狸的性格刻畫,可以說是淋漓盡致。作者並沒有把狡猾的狐狸紀錄成陰險可憎的“壞人”,而是用動畫把它描述成美麗、聽話、合群的小客人。當小狐狸在最后時刻露出吃小雞的嘴臉時,它看上去還是那麼可愛:翹起的圓鼻頭,絨絨的大尾巴,忽閃著的大眼睛……。用美學關照創作中的表意與寫實,能夠使作品更深刻、更具啟示性和真實感。
筆者認為,所謂國際紀錄片中的寫實作品,就是拍攝者在攝影過程中,通過各種技術手段把故事和畫面拍攝得更加直觀、真實、感人。所謂寫意作品,就是拍攝者按照自己的主觀意願進行拍攝和創作,使故事和畫面具有較強的主觀傾向。但不管寫意還是寫實,電視紀錄片的創作都應該用美學去關照。因為制作節目的目的是給人看的,所以受到觀賞的節目就應該是美的,因為人類喜歡美。
多元化紀錄片創作更趨成熟
中國的紀錄片創作一般是以單一情節或矛盾展開的,使用兩條線創作紀錄片的也有一些,但縱觀國外的許多優秀紀錄片,多條線創作紀錄片已經司空見慣了。
《黃昏時間的漫步》是法國導演紀錄的德國公民生活中的故事。這部90分鐘的紀錄片,將三種不同的德式文化生活展現給觀眾。三段式的結構力圖囊括德國龐雜的各個社會階層,並讓我們感受今日的德國文化。雖然這種創作方式有一定的爭議,但畢竟也是多時空創作的一種大膽嘗試。
《同志們,這就是從前的法國共產黨》是典型的文獻紀錄片,按照傳統的創作思維除了資料裡面的歷史時空和採訪時空外,似乎很難在時空表現上再有所創新。而該片卻別出心裁地搞出了電影院效果的第三時空,在這一時空裡,資料以年代劃分被作為一段段影院中的電影“放映”,此時的受眾便好像是坐在電影院裡欣賞電影的觀眾,這種形式上的時空創意有力地吸引了觀眾。
紀錄片要生存、發展、創新,並非完全需要遵循已經成形的自身創作規律和審美規律。紀錄片是否真的要與真實兩個字形影不離呢?其實,西方許多紀錄片專家的觀點都不主張將紀錄片與所謂的“真實性”兩者過分地結合,畢竟真實的事件是真實的,真實的情感也是真實的。中國傳媒大學資深教授胡智鋒老師也多次在著作中表明:真實的概念本就是相對的,並不是絕對的,紀錄片中的任何一處的真實都是經過選材、加工、傳播、接受等環節而產生的“多重假定的真實”。國內的創作者要注意拋開絕對意義上的“真實”的束縛,創作出多元化類型的紀錄片,以新穎的形式,真實的情感和不拘一格的手法在國際舞台上展現更加多樣化的中國。
( 作者單位:中央電視台科教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