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物理疊加”到“化學裂變”——訪趙兵

觀點摘要

在一個集團內部也特別需要頂層設計，首先是方向，其次是路徑，再次是抓手，這些問題都需要先從集團層面搞清楚。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失誤、避免內耗，提高科學性。

“融媒體”這個概念的重點在“融”字上，就是強調打通、融通。不但稿件是一次生產、多平台發布，而且從新聞生產流程上、人員組織結構上也全部實現融通。

在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加速融合的當下，堅持內容為王、利用新媒體的渠道創新傳播方式，會為新時期傳統媒體帶來更寬廣的發展空間。

主流媒體必須要通過新聞客戶端在移動互聯網上發聲，這種客戶端不直接與經濟效益挂鉤，主要做影響力，或提供生活資訊、本地化應用等。

做最近的、最專業化的新聞，是傳統媒體的看家本領，要在新媒體中體現這個優勢並將其做到極致﹔還有一點我認為也很重要，就是對信息的梳理、歸納和提煉。

河北大學新聞專業畢業的趙兵一直在河北日報從事新聞採編和管理工作，是資深的“傳統媒體中的傳統媒體”的從業者。之所以與新媒體結緣，她說，偶然中也有必然。偶然，是因為有一些機緣巧合，必然，卻是因為傳媒發展大勢所趨，身在傳統媒體中的每個人都必然會結緣新媒體，誰都不能超然“網”外。

從2008年以后，趙兵便發現圈中的許多好友轉去做了網站。喜歡嘗試新事物的她總是給這些朋友、同行打氣，羨慕他們投身報業中的“朝陽行當”。沒想到不久之后，她自己也成了新媒體的一名新兵。2009年11月，她被任命為集團副總編輯之后，集團黨委便把河北日報官網——河北新聞網的改版工作交給了她。集團的想法是要把河北新聞網打造成探路新媒體建設的橋頭堡。那時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想管好新媒體，必須要懂得新媒體。如飢似渴地惡補了一通新媒體知識、馬不停蹄地到先進報業集團學習了一番之后，趙兵便倉促上陣，“且行且摸索”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從發展新媒體的單一任務，到新老媒體融合發展，新媒體、全媒體、融媒體更是迭代而來。面對令人眼花繚亂的新媒體實踐，如何透過現象看到本質，是不是要跟進，何時跟進﹔是不是要原創，哪裡是原創點等等都是趙兵現在考慮比較多的問題。在她看來，目前報業的融合發展還處在初級階段，雖然有一些先進的報業集團做了較為成功的探索，但總體說來，還沒有像當年都市報勃興那樣有普適的成功模式，現在做的即便是走了彎路、交了學費，對未來的報業發展來講，都是有價值的。只是，我們要盡量少走些彎路，少交些學費。

“頂層設計”對融合發展至關重要

記者：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四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於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將傳統媒體與新興媒體的融合發展上升到國家層面，您認為這會給集團的新媒體發展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利好和變化？

趙兵：最大的利好當然還是政策的利好。《指導意見》出台后，各地都會出台相應的落實性的指導或實施意見，比如我們河北省馬上要出台相應的推動整合發展的指導意見。會有大量的政策信息的含金量，這些利好的政策會為傳統媒體注入更多的優質資源，包括資金、人才、技術以及鼓勵體制機制創新的措施等等，為傳統媒體全面進軍融合發展新征程起到“扶上馬再送一程”的作用。

記者：《指導意見》的出台體現了中央對融合發展的一種頂層設計，那麼具體到一家媒體，在對融合發展進行規劃的時候如何體現“頂層設計”呢？

趙兵：在一個集團內部也特別需要頂層設計，首先是方向，其次是路徑，再次是抓手，這些問題都需要先從集團層面搞清楚。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失誤、避免內耗，提高科學性。

從2013年底開始謀劃集團的融合發展規劃時，我們就做了充分的調研，形成了5萬多字的《國內外報業融合發展的現狀與思考》的調研報告，召開了專家論証會，最后形成了集團的“融媒體”發展三年規劃。在這個規劃中，我們立足於集團實際，確定了“一體兩翼”的融合發展格局。即以河北日報的報網融合為龍頭，以燕趙都市報網和糖煙酒周刊的電子商務項目為側翼，在傳統媒體與新興媒體融合發展方面進行探索，初步實現“創新融合傳播、黨報無處不在”的目標。目前，集團在官方微博微信、手機報、媒體電商項目等方面均已取得成效，多項指標居全國省級黨報前列。

記者：融合發展中一項很重要的工程是採編流程的再造，但據我們了解，目前在一些傳統媒體中，記者給新媒體供稿積極性普遍不太高，你們在制度設計層面如何調動傳統媒體記者向新媒體記者轉型的積極性？

趙兵：我們在融媒體發展規劃中包含著對所屬媒體採編考核體系的重新設計。比如，河北日報編委會就制訂了《融媒體全員考核辦法》，通過考核的指揮棒調動全體編輯記者為河北新聞網、河北日報法人微博、官方微信、河北手機報等新媒體供稿的積極性，提出了每人每月必須為新媒體供稿的數量、質量要求。從今年6月實施這個考核辦法后的第一個完整月份的考核情況看，河北日報編輯部全體人員共為新媒體供稿380多篇，月支付新媒體獎金共計13439元。下一步我們鼓勵集團所屬媒體都要出台相應的考核辦法，強力推動全體採編人員樹立全媒體意識，積極轉變傳統的新聞生產方式，成為全能型、融合式記者。

“融媒體”是傳播形態的“化學裂變”

記者：我注意到，在河北日報報業集團的融合發展規劃中，反復提到“融媒體”這個概念。在您的理解裡，新媒體、全媒體、融媒體這幾個概念有什麼異同？

趙兵：可以這麼講，新媒體和全媒體強調的是傳統媒體向新傳播介質的物理延伸，而融媒體強調的是構建新的傳播形態的化學反應。

從我們集團的實際看，融合發展的第一個階段叫新媒體，那時我們各系列報刊都創辦了自己的網站，除了新聞網站之外，還有電商和專業化的網站﹔第二個階段叫全媒體，就是盡可能地把一些新媒體媒介形式發展完備，除了網站，又上了官方微博、微信等等。前兩個階段裡，新媒體與老媒體是各自獨立的，各做各的，你是你，我是我。

“融媒體”這個概念的重點在“融”字上，就是強調打通、融通。不但稿件是一次生產、多平台發布，而且從新聞生產流程上、人員組織結構上也全部實現融通。比如，在河北日報，我既是河北日報記者，又是河北新聞網記者，還是河北日報官方微博、微信、客戶端的記者。一條新聞線索，可先寫成短訊或拍成照片、視頻等在微博、客戶端、網站發布，之后在報紙、手機報發布，最后可組合些背景、深度的內容在微信和網絡專題中發布。

我也注意到了《紐約時報》對全球傳統紙媒啟發很大的“雪崩報道”模式，即針對一個新聞事件，先在新聞網站上發幾個故事，獲得巨大點擊率后，報紙再做幾個特刊，又大賣，之后將網站和報紙報道的內容做成電子書，多次售賣，但採訪只是一次。這是我們努力要追求和達到的目標。

記者：河北日報報業集團建設的“融媒體”，最大的創新之處在哪裡？

趙兵：“融媒體”報道模式以河北日報與河北新聞網、河北日報官方微博、微信、客戶端、手機報等新興媒體“報網一體化運行”工作模式為統領，以創新組織結構和新聞生產方式打造融媒體編輯部為核心，以報網融合方式運作的新聞報道和活動為載體，以良好的社會傳播效果為目標，通過“陽光理政”大型網絡問政欄目、“善行河北•大家都來講車德”融媒體規模報道、“道德90后現象報網大討論”、“網評月度河北雷鋒”、“陽光流動課堂•為山村孩子講堂課”大型公益活動等一大批成功的融合式報道實踐，為新時期提升黨報的傳播力、引導力做出了積極有益的探索。

今年7月至8月間，在河北淶源“英雄羊倌”盧偉冒死攔停火車這一重大新聞人物的報道中，《河北日報》成為全國首發的紙媒，河北新聞網成為全國首發的網絡媒體，河北日報官方微博成為全國首發的微博，首次嘗試通過二維碼連接報紙原創視頻，“四個‘全國首發’，一場全媒體勝仗”。在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加速融合的當下，堅持內容為王、利用新媒體渠道創新傳播方式，會為新時期傳統媒體帶來更寬廣的發展空間。

記者：有人說，沒有流程再造，就沒有融合發展。對此您怎麼看？

趙兵：在融合發展中，整個採編流程的再造確實非常重要。我們的融媒體建設基礎技術平台已經完成了招標採購，投資200多萬元對現有採編系統進行升級，轉型為可以讓稿件實現在多個平台審簽、能夠處理音頻視頻稿件、存儲所有採編信息、嘗試大數據處理的全媒體採編平台，為“新聞一次生產、信息多次傳播”的全新新聞生產方式提供技術支撐。這個平台目前在集團試運行，明年年底前應該能在全集團各系列報刊陸續投用。到那個時候，它將成為集團統一採集、處理、存儲信息的一座“中央廚房”或通訊社。

新媒體不能做傳統媒體的“啃老族”

記者：沒有清晰的盈利模式是傳統媒體轉型中遇到的全球性困惑，您認為融合發展能否做到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雙贏？

趙兵：這種探索是極其艱難的，但這個方向應該是堅定不移的。新媒體項目不能總是寄生在母體上“啃老”，融合發展如果不能做到可持續的自我良性發展就沒有生命力。正是因為認識到了這一點，在構建集團融合發展的戰略規劃時，我們凸顯了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雙贏的導向，力爭從一開始就為融合發展打下一個堅實良好的發展基礎。

在2013年底出台的《河北日報報業集團融媒體發展規劃》中，我們明確了兩個平台的理念，並且把9個新媒體重點項目分別歸納到這兩個平台中，形成兩個規模集群性平台——一個是新聞宣傳平台，一個是公眾信息服務平台。新聞宣傳平台包括集團所屬報刊的微博、微信建設，河北本土門戶新聞客戶端建設、“網上河北”縣市區宣傳平台項目、河北網絡問政平台項目等﹔公共信息服務平台的項目大多是產業性的，有可能為集團帶來新媒體方面的收入，如河北手機報升級項目、河北日報電子閱報欄項目、網絡輿情服務項目和燕趙都市報、華糖傳媒的電子商務項目。目前，河北手機報借省委宣傳部“一省一手機報”的政策東風，有望成為集團新媒體的經濟增長點。去年，集團新媒體收入達到1600萬元，今年上半年達到1900萬元，實現了逆勢增長。

記者：最近傳統媒體紛紛上馬新聞客戶端，請問您對此怎麼看？

趙兵：我認為，主流媒體必須要通過新聞客戶端在移動互聯網上發聲，這種客戶端不直接與經濟效益挂鉤，主要做影響力，或提供生活資訊、本地化應用等。我更傾向於有實力的地方主流報紙做綜合門戶客戶端，它應該是一個融新聞客戶端和生活服務客戶端為一體的集成創新產品。

河北日報報業集團9月上線的“愛河北”客戶端正在進行這種嘗試。它在設計理念上超越了一般新聞客戶端，除了擁有新聞資訊、投訴報料、本地生活服務為一體的內容優勢外，還有兩項在全國具有領先意義的創新。一是將與青蘋果數據中心合作，在“愛河北”客戶端上搭建擁有1萬多冊正版圖書在線免費閱讀的中國首個“公共移動電子圖書館”， 這是利用移動互聯網推廣全民閱讀、公共文化服務惠民利民的一項創舉。二是基於“愛河北”將確立“一省一端”全省客戶端集群雲服務模式，建立全省統一的客戶端模式創新平台。

記者：新聞客戶端投入不大，且主打新聞，與傳統媒體的優勢更接近。但內容的同質化也同樣嚴重，您認為應該如何避免這一點？

趙兵：最重要的利器還是本土化，這是在近期新媒體實踐中屢試不爽的。做最近的、最專業化的新聞，是傳統媒體的看家本領，要在新媒體中體現這個優勢並將其做到極致﹔還有一點我認為也很重要，就是對信息的梳理、歸納和提煉，特別是在信息海量的互聯網時代，需要有人提供這種篩選服務。“在碎閱讀時代要給出更完整的信息，在淺閱讀時代要給出更深刻的思想”。替用戶選擇，提供這類服務會有一定的市場，比如“今日頭條”客戶端的成功就是看准了這種需求。

記者：媒體做電商的越來越多，基本是以本土化為主。您認為，這條路到底能不能走通？

趙兵：有一些報業集團在這方面有成功的經驗，我想，這是一種十分有益的探索。對於我們集團來說，公共信息服務平台的重點就是布局電子商務和專業化商業網站。能不能走通，總得試試才知道吧。目前，運營的情況還不錯，燕趙都市報的“優生活”購物網站已經上線運營，它利用報紙的影響力聚集了本土300多種名優特產資源，試行O2O模式，線上完成交易，線下由都市報的發行隊伍派送。已有注冊用戶5000多，自建配送網絡已經形成河北全省無縫覆蓋，日均配送量9000多單。燕趙都市報今年初整合了房產商貿部與買房網，通過內部架構調整，對房產商貿進行垂直化行業布局，實現了人力資源與市場資源的真正融合。目前，買房網已從競爭激烈的石家庄同城10多家房地產網站中成功突圍，業務量和影響力躍升到前四位。今年前8個月，買房網已實現利潤160萬元。

媒體做電商可能還有一種思路，就是利用媒體的專業優勢，去做一些專業化的電商項目。比如我們集團的華糖傳媒旗下的《糖煙酒周刊》實行的是B2B辦刊模式，以經銷商為核心讀者，以推動廠商合作為主要商務價值，通過抓住經銷商來吸引廠家投放招商廣告。經過多年積累，已經凝聚了近10萬家經銷商和3000多家客戶資源，建有國內最大的中國糖酒食品行業招商服務數據庫。基於這個數據庫，打造中國糖酒食品行業終端產業鏈的電子商務平台——搜搜酒。2014年4月，按照集團融媒體建設規劃，華糖傳媒將原有的兩個專業網站合並，組建新的中國食品招商網，成為行業內最大的招商服務網站。

記者：我們很關心的是，以目前的注冊用戶和日銷售量，“優生活”購物網站能夠實現盈利嗎？

趙兵：“優生活”剛剛上線不到一年，需要有個市場培育期和用戶積累的過程，而且電商項目盈利的確很難。但是用互聯網思維來看，佔領入口和積累用戶是最重要的，從長遠利益來算還是要布局的。而且都市類報紙都有自己的發行隊伍，這種配送資源可以大大降低媒體電商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