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在远离重庆市区的中山古镇,一个叫刘国江的小伙子,和大他10岁、有4个孩子的寡妇徐朝清相爱了。为躲避世俗的眼光,他们带着孩子攀爬悬崖,逃进人迹罕至的深山隐居起来。
可是,吃饭要盐、点灯要煤油、开荒种地要农具,这些还得下山买,但没有路。刘国江可以在悬崖攀爬上下,可是,他不能让心爱的妻子去冒这个险。于是,从上山那年起,他就开始在悬崖峭壁上,用铁锤和凿子凿下山的路。这一凿,就是大半辈子。
一个人,半个世纪,6000多级石梯!这,就是著名的爱情天梯!
作为这个故事的挖掘者,8年来,我一直在关注它,前后5次攀爬天梯,用20多篇报道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早已和两位老人建立起一种超越工作的情感。
2006年1月11日,我曾经的一位采访对象告诉了我这个故事,当天,我就赶到天梯所在的山脚。
穿过一片古老的桫椤林,就是上山的路。我仰头望去,那些石梯硬生生嵌在整块的巨石里,直插云霄,右边是不见底的深渊。一路上我都在想,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刘国江,用大半辈子凿出了这样一条路?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在山顶见到了80岁的徐朝清和70岁的刘国江,我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一切,缘于爱!
那天,我看到了他们自己烧的瓦、砌的房,自己招的蜂、酿的蜜,自己织的布、缝的衣,听到了他们自己编的山歌,和将一个个孩子送出大山的故事。回到重庆,我写下了《姐弟恋人隐居深山半个世纪》的报道,爱情天梯很快风靡全国。
当年7月,因为入选“中国十大经典爱情故事”,刘国江生平第一次走出中山镇,乘飞机去南京领奖。在颁奖典礼上,当主持人请他谈获奖感言时,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和所有人都懵了。他说:“我想回家,我怕猴子来偷我的苞谷。”
他后来告诉我,其实,他当时最牵挂的是怎么也不敢走出大山的老伴,只是台上不好意思说。他说一定要想法子带她也去坐坐飞机。
可这个愿望还没实现,刘国江就因脑出血,2007年12月7日凌晨突然去世了。那个夜里大雨倾盆。为给爱人请医生,81岁的徐朝清第一次独自一人摸索着爬下天梯。可一切,都太晚了。
刘国江下葬那天,徐朝清一直守在爱人的遗体旁,反复念叨着一句话:“你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我紧紧握着老人的手,默默地陪她流泪。
此后,徐朝清一直住在山下儿子家里,她常常凝望着头顶那条天梯,一坐就是半天。精神也一天天恍惚,慢慢地连家人都分不清了。可2012年1月,我和丈夫去看望她时,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周妹,你来了?!”
没想到,就在当年10月30日晚上11点,我接到了她儿子的电话,说,老人一个小时前去世了。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了爱情天梯。在天梯口,我惊呆了,漫山遍野的白玫瑰,从半山腰沿天梯倾洒而下,在入道口汇集成一个心型。这是一位重庆读者连夜运去的,整整一万朵!
徐朝清的墓就在刘国江旁边,在爱情天梯的起点处。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依然相守相依。
11月4日送别老人后,我第5次爬上了爱情天梯。我再一次抚摸着那一个个在石壁里凿出的小坑,再一次抚摸着那些已不再新鲜的凿痕,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爱情天梯报道的成功,让我更加坚定了信念,那就是新闻离不开基层,要做到眼光向下,心中有人,笔下有情。通过生动的故事来传递正能量,传播正确的价值观。这,正是我们记者的责任和使命!
天梯作证,真爱永存!
周立
她擅长用新闻讲故事,也一直在尝试用讲故事的手法报道日报新闻,改变传统党报报道方式。获中国新闻奖二等奖、三等奖各一次,2009年获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
心中有人,才能走到群众心中;笔下有情,才能讲好身边故事。有多少级天梯就留下记者多少脚印,有多少热爱就涌出记者多少感动。她用细腻的情感、感人的细节诠释着人间真爱,用真切的温暖、动人的故事浸润每个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