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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帥"闖入者"探討老年人現狀 聊"可惜的"張藝謀

安瑩

2015年05月04日07:32  來源:新京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總要有人拍不同類型的電影,都一樣就噎著了

  雖然有著驚悚的外包裝元素,但王小帥依然把《闖入者》歸類為藝術片范疇,而面對五一檔各類型影片的夾擊,他認為“看膩了那些同質化的影片,總會有人想看看不一樣的。”

  王小帥新片《闖入者》探討老年人現狀,接受新京報專訪,聊“可惜的”張藝謀、“無須同質化”的電影市場

    《闖入者》有一個懸疑的引子,這和王小帥過去的作品看似很不同,但當謎底逐漸揭曉,場景從北京又一次回到貴州,你會發現,影片依舊是一部講述“大三線”的故事。從《青紅》到《闖入者》歷經十年,按照導演的話說,后面的題材他雖然沒有想好,但三線這個“情結”應該翻篇了。如果你記憶力夠好,可能還會記得當年有個酒局,王小帥和周立波就藝術和電影互噴,看上去兩個人都喝多了,但其中一些尖銳的話題涉及張藝謀,去年《闖入者》參賽威尼斯電影節,王小帥也直言“有點可惜”轉型商業片的張藝謀,這次的採訪,他依舊秉持著這樣的態度:“你看張藝謀‘歸來’一下現在又‘長城’去了,所以(他)就‘歸不來’。”

  心願了結,大三線的故事打住

  新京報:影片用了大量的紅色,包括紅帽子、紅領巾、電話座機也是紅色的,英文名叫《紅色健忘症(Red Amnesia)》,紅色在這部電影裡是有所指代嗎?

  王小帥:從很大程度上講,中國的符號是紅色。有的時候紅色確實代表一種激情、熱情,現在這個紅色又變成一種中國特色。影片裡面小的情節用到紅色,我覺得倒無所謂,只是這個片名叫做“紅色健忘”是道具之外指代性比較強的概念。

  新京報:這個英文名是你起的嗎?

  王小帥:不是,是我們做海外代理銷售的人寫的。

  新京報:感覺很獨特。

  王小帥:因為我告訴他,整個電影發生在現在,似乎與過去的中國有巨大差別。但實際上我認為這裡面還是有一點點忘了我們以前是什麼樣,曾經有過什麼,這些東西都是很容易健忘的。

  新京報:你一直提我們不要遺忘過去,其實電影也算是兩段式,直到后來主角到貴州,大家看到又是一個(大三線)的故事,你等於連續拍了三部(《青紅》《我11》),這算是終結篇嗎?

  王小帥:如果把它納入三線,那作為三部曲來說,算是一個心願的了結。但是從一開始,我沒有把它完全當成一個三線的原始動機去想。原來就是老年人和當下的生活,現代生活對他們造成的困擾。

  新京報:你的書《薄薄的故鄉》馬上也要上市了,也提到了之前的經歷,是不是“三線”的事情就此打住了?

  王小帥:連書帶這部電影,我確實是把埋在心裡想要說的話,差不多了結了。下面再想其他題材,就像以前的電影一樣更加往外走了。這是我多年來想做的事情,這也與英文片名《紅色健忘症》有關聯,我眼看著一切都將被遺忘,我們也不提倡去面對過去,大家都選擇性遺忘,或者心靈雞湯的活在當下,別想太多。可是這從大的社會來說不好,我是質疑這種提法的。

  探討老年人現狀,不抗拒帶我媽去看

  新京報:看完《闖入者》,可以結合網絡上一個流行語,“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你贊成這個說法嗎?

  王小帥:一開始我不知道什麼意思,后來一琢磨,網友們還是很聰明的。這恰恰說明了一切並沒有過去,年輕時那些做過一些事情的人只是如今變老了而已。在失去理性的瘋狂年代,每個人都有釋放人性惡的時候,只是有些人厲害一點,有些人隱藏一些,有些人稍微良知上還能夠把握住,如今這些人現在變老了。

  新京報:其實電影裡涉及很大一部分老年人的現狀問題,你怎麼看待中國的老年趨勢?

  王小帥: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以及我們父輩還年輕的時候,老年問題還沒有過多浮現。現在老齡化已經開始浮現這些問題,所以我們要探討的是中國傳統的家庭關系、孝道,中國的社會體制下怎麼去面臨老齡化的問題。

  除了這個根本性的問題,還有很多社會問題,比如當年改革教育的問題、醫療保險的問題、住房問題,都是一個巨大的變化。這些變化其實都讓第一代以及我們父輩這些人,包括我們趕上了。特別是父輩那些人,他們當初享受的國有體制下免費住房,免費醫療,包括我們60年代這一撥趕上最末的免費教育,大學出來包分配,突然現在完全變了,所以我們都在面臨新的問題。

  新京報:電影裡設置了父親與兒子之間的代溝,又讓秦昊演了個同性戀角色,這些情節的設置也是你這些年生活中感觸到的?

  王小帥:其實就是一個家庭嘛,當然這個家庭有特殊的設置,母親曾經以一個非常主觀性的動作和動機想改變這個家庭,想把它帶入她認為比較良性的傳統家庭、幸福家庭的狀態中。但實際上這個家庭處在現在,它的變化顯現了。現在的社會和過去不一樣,現在的人更開放,信息量接受更多,年輕一代更自我。我設置秦昊在這麼一個環境下,母親不願意看到這種變化,但是她又無力改變,她又必須跟上時代,也在接受也在面對,這個家庭老的傳統,新的傳統在一起,就是中國的現象。

  新京報:秦昊這個角色,一看大家還是會想到《春風沉醉的夜晚》。

  王小帥:我覺得秦昊在《春風》裡確實很好,出人意料。

  新京報:也就是說國內男演員演這類角色他最合適?

  王小帥:當年劉燁演《藍宇》時也好,包括胡軍演的另外一個身份也很好。我覺得曖昧性在每個人身上都存在,秦昊當然有《春風》做底子更加有信心。我跟秦昊合作時間長了,他很願意參與到我們的電影中。秦昊有一句話我覺得挺好:演員不在於演得有多好,或者有多少能耐,而是需要在一個好的電影裡面才能存在。

  新京報:我們會很好奇,電影上映后你會讓你的母親去看嗎?

  王小帥:她會去電影院看。

  新京報:你想過她可能會是什麼態度?

  王小帥:我母親一直都看我的電影,我也給她洗腦,她其實可以從多方面去了解,電影是電影嘛。有時候我也跟她聊,她實際上是非常典型的上一代中國人的狀況,他們的價值觀、思維模式,導致自我迷失,根本沒有自我,從小長大都不知道我是誰,我要干嗎,都是在為家庭、為集體奔波。她也看過劇本,實際上這裡面真正的核心在我們家並沒有發生。所以對她來說我覺得沒問題,而且她現在更願意去解讀。通過電影來呈現,她可能更加容易看清楚。

  順應市場?拍好電影才是我該做的

  新京報:你曾提過挺喜歡張藝謀的《歸來》,這部電影有點驚悚版《歸來》的意思。加入這樣的因素,是想往商業性的方向走嗎?

  王小帥:我在謀劃的時候,並沒有把它很主觀地放到一個懸疑或者驚悚的類型裡去,我覺得還是一個劇情片。其實片中老太太的焦慮是來自外界的,這很自然地就帶進這些成分。

  新京報:除了類型上,這次還有植入廣告,這在你以前的電影中也是不多見的。

  王小帥:當年《青紅》,媒體問我關於植入這個問題,我說我不反對,就是看所謂的植入廣告是什麼樣的態勢進來。為什麼我說我不反對?恰恰是基於有的時候很多電影,像我們這種不是純粹以市場為目標構架,在中國要想做這種事還是有一定的難度。如果有適當的廣告進來,能夠幫助到這類影片,有什麼不可以呢?我不會刻意去拒絕,但是植入至少要保留導演最大的自主權,盡量做到柔和。這裡面植入的是奶粉,老年人補充鈣質確實是有,所以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新京報:你這麼多年一直保持固有的拍攝風格,很少有變化,但現在市場很浮躁,藝術電影的空間還沒有起來,《闖入者》在五一檔上映,你怎麼看它的前景?

  王小帥:沒有人會反對電影市場的繁榮和多樣化,從觀念上不可能有人說隻要一種類型的電影。但是怎麼做到,確實是很大的問題。人們是最逐利的,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風險,大家往可能性最大的方向走,這是整體社會的集體無意識。可是既然從理論上豐富、繁榮、多樣化是對的和好的,那為什麼不去嘗試一下?

  其實也有個別導演一直在秉承自己的價值觀好好去做這些事情。難肯定是難,因為中國的電影觀眾培養沒多久,算起來從2003年開始走所謂市場化也就十幾年的時間,並不是一蹴而就,所以需要時間。

  新京報:現在市場這樣,不會影響到你?

  王小帥:上海電影節的時候,他們也說現在不要著急,我覺得這些搞市場的,還有做商業模式的公司、導演都非常好,是很好的先驅,他們把這個市場先做起來,讓觀眾重回電影院。甚至有人喊狼來了,美國電影進來,把這個份額做大,因為過去太小了。現在做大了,總有需要不同的,要不然同樣的類型太多,就噎著了。最近的檔期裡面還是有同質化的,大家都往這個方向走。這麼走下去確實會噎著,我作為普通觀眾,在年頭看兩部得了,就不會再去(進影院)了。這是從理論上要去探討的問題,我只是一個導演,我做電影的過程中,首先要把這個電影做到自己滿意,是自己最想拍的,包括與觀眾、自己的生活情感共鳴,先把這個做好再說。

  其實在我們走到市場時,我發現有很多真正技術性的,我不懂的專業,需要宣傳和發行去做。我覺得這樣(電影營銷)是對的,導演做好自己,剩下的把這個產品推向觀眾,有一幫更專業的人去做,這是我對市場抱有希望的一點。

  話外音

  我為什麼要說張藝謀可惜?

  新京報:剛才談到《歸來》,你曾說覺得張藝謀有點可惜,因為他后來拍了《英雄》式的大片。現在也有一些藝術片導演,開始在嘗試拍純商業片,包括婁燁。以后有類似的商業片找你,你會拒絕嗎?

  王小帥:我覺得婁燁並沒有拍純商業片,可能大家對他的印象不應該這樣,但其實我認為他沒有變。賈樟柯也說了很久的《在清朝》,包括侯孝賢做的《聶隱娘》,最終效果什麼樣,大家都不知道。我相信秉承自己的風格和審美不至於(太離譜)。

  張藝謀是另外一回事,我覺得他以《英雄》為比較清晰的開始,突然轉向,從某種方面講我倒是覺得他挺了不起的,我說的可惜就是因為他了不起(笑)。為什麼呢?這個國家需要市場化,需要工業化,因為過去的電影整體量太小了,很可笑,這個時候需要頂梁柱,張藝謀就是頂梁柱。張藝謀在一開始探索片的時代做得很好。這之后市場需要他,他是頂梁柱,也做起來了,奧運會需要他,他也做。

  國家各種轉向的時候,他都是條件最好的,他轉也是中國特色,如果說中國整個市場商業模式沒有斷,把商業模式做好了,張藝謀就不需要為轉向付出這麼大的轉變,那麼他可能還在持續拍《秋菊》《活著》。如果他一直延續到現在,會是中國電影文化巨大的風景。他斷裂后,當然很可惜。當然你讓別人去做,別人能力不那麼強,是不是給中國造成很大的文化損失?所以這是我說他可惜的地方。

  他拍《歸來》,就是覺得自己在這個上面走得很遠了想“歸來”。但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時間軸上沒有如果、不能重復,創造力也有高潮、低潮、半衰期。

(責編:趙光霞、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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