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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峰揭秘《師父》背后江湖 武俠不是"裝裝樣子"

2015年12月25日07:21  來源:中國青年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徐皓峰揭秘《師父》背后的江湖

  《師父》海報

  《坐看重圍》書封

  徐皓峰在做武術指導

  可以說徐皓峰是個作家——已經出版了長篇小說《武士會》《道士下山》、短篇小說集《刀背藏身》、紀實文學《逝去的武林》《高術莫用》《武人琴音》﹔或者說,徐皓峰是個編劇——憑借電影《一代宗師》獲得2014年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而近期熱映的一部武俠電影《師父》,讓觀眾恍然大悟,原來徐皓峰還是個導演。

  豆瓣電影評分高達8.3分的《師父》,徐皓峰一人兼了導演、編劇、武術指導。拍完電影,可能想要說卻沒說的太多,他索性又出了本書《坐看重圍:電影〈師父〉武打設計》,講講電影內外的真正武林。辦完新書發布會,徐皓峰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專訪。借用《師父》中的一句台詞,徐皓峰的武俠講的是現實主義的江湖,絕不是“裝裝樣子”。

  零威亞、零替身、零特技

  《師父》男主人公陳識是一個北上天津博名的“詠春”高手。而陳識的扮演者廖凡在此之前從來沒演過動作戲,也沒有任何類似武術的基礎。“接《師父》,最大的困惑就在於此。”廖凡說。開機前,給廖凡的訓練時間僅有兩個月,更要命的是,徐皓峰堅持真打。

  徐皓峰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不要低估觀眾的眼睛。真的還是假的,人眼很挑剔,大銀幕上能看出來。”他認為,當下正處於功夫片的特殊歷史階段。“在上世紀90年代,大陸曾經和好萊塢發生強烈共鳴,覺得舞蹈化的功夫很神奇,但現在這個共鳴已經不存在。大家對於舞蹈化的功夫完全審美疲勞。我們要尋找另外一種能引起共鳴的東西。”

  這個東西,就是真功夫。“詠春”是徐皓峰唯一會的南方拳種,因為做《一代宗師》,他曾浸入到這個領域長達3年。徐皓峰說:“《一代宗師》中教梁朝偉的師父是梁紹鴻先生,他是葉問晚期的弟子,我的詠春拳也從他那兒學來。”

  於是,導演兼武術指導的徐皓峰開始訓練廖凡。廖凡回憶:“每天早上,我們去公園練拳。兩個中年男人,在廣場舞大媽的映襯下,拿刀拿槍在那兒比劃。大概打得太差,連圍觀的人都沒有。”

  練得那麼辛苦,徐皓峰仍然有言在先:看拍攝結果,打得好,說是“詠春”﹔打不好,就編個拳名。所以,開機后,遇到自報門戶的台詞,都拍了兩套。直到殺青日,徐皓峰才通知廖凡:“詠春。”

  同樣的要求用在電影裡的每一名演員身上,觀眾在《師父》中看到的武打動作,都是零威亞、零替身、零特技。徐皓峰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在電影中飾演津門武行正宗鄭山傲的金士杰,60多歲了,在拍攝戴著護具、看不見臉的鏡頭時,也是自己打,不用替身。”

  除了武打設計,徐皓峰對電影的其他細節也是一絲不苟。《師父》的故事發生在民國時的天津,有人質疑為何片中無一人說天津話。徐皓峰解釋:“現在的天津話是天津局部地區的一個腔調,民國的天津人其實都不會說。當時天津的武行,說的是河北話,而天津身份高的人說的是北京話。”

  武打不再是“戲曲和法術”,要“打得有理,贏得漂亮”

  2008年后,“詠春”題材大盛,幾乎成了武打片代名詞,而2014年《師父》開機時,“詠春”電影已沒落。但徐皓峰不在乎:“他人放棄的事,我喜歡做。一是知道了不該做什麼,二是死裡求活,有挑戰快感。”

  武打片從上世紀20年代末開始興起,到了上世紀40年代,《如來神掌》一類的“法術武術片”在香港興旺發達,同期還誕生了關德興版的《黃飛鴻》系列,繼承傳統戲曲的打戲形態——上桌子要先翻個跟頭。徐皓峰介紹,香港特色武打片的兩個源頭——法術和戲曲,之后沒能產生創造性,在1992年已完成了終極形態。

  年輕人不愛看了,於是,日本的劍戟片、黑幫片,好萊塢的動作片、災難片相繼進入中國。以至於到了上世紀90年代,年輕人去電影院就是看美國大片,很少看中國電影。但一位老師跟徐皓峰預言,這只是暫時現象,日后中國電影一定勝過美國大片,“因為中國人需要看中國人”。

  可是,好萊塢之后又研發了戰地特工打斗的新形態,以《諜影重重》為代表,姿態動作全放棄,以不清晰造成真實感。泰國的《拳霸》系列、印尼的《突襲》系列,也朝著這一方向,呈現各種狼狽與血污。難道東方武技隻能以“臟亂差”的方式讓西方認同?

  徐皓峰的《師父》屬於中國觀眾並不熟悉的武俠片分支“劍戟片”,劍——短兵器,戟——長兵器,二字概括所有兵器。徐皓峰堅持,武打形態要以“打得有理、贏得漂亮”為標准,一招一式,“讓武打呈現出古典建筑的理性”。

  “我的創作意圖是,一個成熟形象的李小龍重打奧義塔。”徐皓峰說。功夫片開創者李小龍的最后一部電影,是拍攝於1978年的未完之作《死亡游戲》。男主角闖黑幫老巢——奧義塔,層層往上打,一層一高手。徐皓峰坦言,《師父》的高潮戲,是向李小龍的最后創意致敬。隻不過,豎的奧義塔,變成了橫的天津長巷﹔頑皮少年李小龍,變成了中年大叔廖凡。

  現實主義的武俠片承載著社會信息

  英雄美人,江湖兒女,武俠一度被稱為“成人的童話”。可在電影《師父》一開頭,“師父”就想用“徒弟”的犧牲換取名聲,“師娘”為了錢才和“師父”在一起。

  徐皓峰毫不諱言武俠片的行將沒落:“武俠片在過去20年是屬於流行文化,現在已經衰落了。我拍《師父》不是要弘揚武俠,是當做現實主義的作品去做。我做的不是青少年的流行文化,是一個成熟思維裡的正常故事。我拍的是現實主義的武俠。”

  徐皓峰解釋,《師父》刻畫的不是簡單的社會和人性陰暗面,現實主義絕不是簡單的社會批判。“我接受的電影教育是現實主義的,深刻的現實主義不是把一個階層丑化,引發廉價的嫉妒心理﹔深刻的現實主義一定要做職場分析。”徐皓峰說,“就像美國電影《憤怒的葡萄》,對勞工階層、小農場主都有深刻的分析。我隻不過借用這個方法來寫武行,《師父》就是一個典型的職場。”

  所以,《師父》武打形態的基本設計是,南方八斬刀對北方單鋒劍,規范的武館比武形態,徒弟完成﹔以八斬刀迎戰北方各類長刀,街頭野戰形態,師父完成。“短對短,平等較量,徒弟的世界單純﹔以短擊長,師父面對的是等級社會。”

  徐皓峰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中國第一部電影,是著名京劇老生譚鑫培的《定軍山》。“以前看京劇,最高成就是老生。所以,中國的大眾文學其實是一個老生的文化。就像現在的好萊塢,一線男明星都是50歲以上。一個國家的文藝形象如果沒有中年人在那兒撐著,是有問題的。”

  反觀香港人的偶像,無論是李小龍還是李連杰,多是調皮少年,定義是“大家的兒子”,周潤發這樣的父輩形象,還得綴上撒嬌耍寶片段來沖淡﹔吳宇森、杜琪峰的黑幫片也是類似——電影中的漢子們時而嬉鬧起來,時而甜甜一笑。

  現在大陸的電影市場,也是青春小生各領風騷數年,但《師父》的主角是一個中年人。徐皓峰說:“如果按京劇的分類來講,《師父》是老生戲。老生的首要魅力在於有城府,可以帶給年輕觀眾更多的信息——怎麼為人處事、辦事周全。老生戲一定要承載社會信息,不是非黑即白的陰暗與光明。”

  從《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開始,國產大片常被觀眾質疑:花了那麼多錢,卻講不好一個故事﹔既然肯花上億元請明星、建場景,為何不花點錢請個好點的編劇?對此,徐皓峰說:“其實花了,甚至價格不菲,但劇組高層一日有閑,上網觀片,學了個橋段,於是全毀。橋段不能拼湊,一湊即死。三個好主意湊在一起,一定是壞主意。”

  對於自己身兼數職的情況,徐皓峰表示,這可能在大陸比較奇怪,但在歐洲是普遍現象,歐洲在上世紀60年代之后,小說和導演雙棲的情況非常普遍。“這對電影來說,沒有絕對好壞,得看結果,用電影說話。藝術一定是感情。當自己頭腦發熱,最好奇的時候,我才會去拍電影。”

  採訪的最后,問徐皓峰對自己身份的第一定位是什麼?徐皓峰斂去了武人的霸氣,慢條斯理地說:“老師。”看來,作為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的青年教師,徐皓峰也是一位真正的“師父”。(蔣肖斌)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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