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传媒>>传媒专题>>传媒期刊秀:《新闻爱好者》>>2014年第8期

学术研究是为给历史一个交代——

访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尹韵公【2】

陈 娜

2014年08月26日10:49    来源:新闻爱好者    手机看新闻

在尹韵公较为满意的这些成果当中,最富争议的莫过于对范长江西北采访的研究,尹韵公因为颠覆性的观点甚至导致与硕导蓝鸿文教授公开不睦,连他的博士生黄春平也于其后卷入了这场论战,在发表了一篇试图梳理清楚这场学术争鸣的论文之后,却再次迎来了与蓝鸿文教授几个回合的论争(详见黄春平:《历史需要宽容还是需要真实?——关于范长江“新说法”争论的思考》;蓝鸿文:《我的声明》;黄春平:《客观冷静地分析范长江的西北采访——兼复蓝鸿文先生的〈我的声明〉》等)。尹韵公说:“写《为什么不是范长江》时,逼着我看了好多党史、军史。写《范长江前的几位西北考察者》时,我在人大图书馆和新闻系资料室发现了好多史料竟然从来都没有人翻看过,我很伤心啊,怎么能这样做学问……”聊起这段历史,尹韵公欲言又止,五味杂陈,“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不想提这个事情,因为还是有些顾忌:毕竟范东升是我的同学。不过,把这个问题彻底挑明了反而也有好处,这样大家都很清楚。”

关于这场各执一词的论争,尹韵公继续聊到,“其实沈谱(范长江夫人)对范长江的思想是最了解的,她一直认为范长江是1936年以后才靠近共产党的,她不像有些人那样认为既然他参加了南昌起义就一直对共产党好,不是的,中间也有过游离。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都面临着选择的问题,范长江也一样,承认了这一点又有什么呢?我只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而已。历史给了范长江机会,而范长江没有珍惜这个机会,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其实他也为当年没有上井冈山感到遗憾。我就是把这段时间里面的东西陆续揭露出来了而已。”

在社科院新闻所工作的15年,可以说是尹韵公学术人生中的黄金15年,除了他引以为豪的上述几大成果之外,他在这个时期完成的《“喉舌”追考——〈文心雕龙〉之传播思想探讨》《三国时代的新闻信息传播》以及《论中国独创特色的内部参考信息传播工作及其机制》等文章都堪称上等佳作,其中绝大部分成果都收录在了学习出版社的理论文库之《尹韵公自选集》当中,而这套文库汇聚的正是当下中国人文社科界最具代表性的权威学者,堪称一时之选。

2012年2月,尹韵公离开新闻所,开始担任社科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主任。作为中宣部指定的全国七大研究基地之一,“中特”中心承担着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政治思想建设、社会道德建设和党的建设进行理论武装和理论创新服务的使命。学以报国,经世致用,这是古往今来中国知识分子们共有的情怀,对尹韵公而言,再一次的转身则意味着一段更加隆重的使命与征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今年5月份召开的国家社科项目全体300余位评审专家会议上,教育部部长袁贵仁代表中央宣布了成立国家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专家咨询委员会的决定,并宣布了首批30名咨询委员的名单,尹韵公位列其中。国家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专家咨询委员会是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决策的咨询顾问机构,委员由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聘任,首批咨询委员均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知名专家,有人称其为社科界最高规格的专家委员会,而这些委员就相当于“社科界的院士”。“我是去年10月底被通知入选了,但没想到8个月后才正式宣布。我是最年轻的三个委员之一。”尹韵公不无欣慰。

“希望我的学生们能超过我”

除了自身的学术研究之外,尹韵公从1997年至今一共带出了20余位硕士生和博士生,而谈及他对年轻学者们的评价与期待,这位严谨治学的导师聊起了他推己及人扶掖后学的为师之道。

“我是很注重中青年学者的,尤其是青年,因为我经常以我的亲身经历来揣摩他们。我大学三年级就给《光明日报》写文章,他们当年扶植了我,为什么我现在不可以扶植青年人呢?实际上后来我才发现,真正有学术闪光点和学术思想的,都是在硕士博士期间和副教授期间,一般到了教授之后,就容易失去动力,很少能出新的学术思想,真的是这样。因为我是过来人,所以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有他们这个时候才是最有创造力的时候。人要一辈子保持天天向上很难,真的是很难。”尹韵公的这番肺腑之言,还源自于他在担任《新闻与传播研究》杂志主编时期的切身体会。“我是接手所长的时候同时接手主编的,其实那个杂志在我刚接手的时候,虽然有一点影响,但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后来他们告诉我说办成了全国新闻学界的第一,这个我真没想到。当时大家反映作者队伍很小,也没有多少人投稿。所以当年我实际上是发掘了相当多的青年学者,包括还没有形成气候的硕士生、博士生,我就只认作品,不认名人。”尹韵公继续说道,“我经常这样说,我当评委当多了,今天评职称,明天评项目,这个评审委员会那个评审委员会,我们在评别人,其实别人也在评我们,我们在评别人的项目,别人在评我们的良心、评我们的道德。任何实权都是一时的,你要上得去也要想到下得来,你以为你永远在上面了?”尹韵公语重心长,“我现在也当老师了,过去我们评价我们的老师,也被我们的老师评价,现在我们评价我们的学生,经常以老师的角度来看学生的弱点,但实际上学生也会评价我们,是吧?因为我也是过来人,老师批评学生时会很伤学生的自尊心,所以没有分寸不了解情况的时候,不要乱批评学生。我曾经在人大也被有些老师批评过,虽然后来有些老师也意识到了,以很委婉的方式向我道过歉,我最后也表示理解,但是我觉得,最好不要发生。因为道歉有时候很晚,而对学生造成的伤害往往已经很大了。所以我对学生的批评是非常非常慎重的,我一般不批评,就提示他,提示对他的希望”。尹韵公说:“我相信下一代一定会比我们更强,因为这个时代、这个环境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多了,而且社会的宽容度也更好了,我估计以后像我曾经遇到的情况不会再有了。老师要对学生有个宽容度,这样自己才能有一个更好的发展空间。所以我跟我的博士硕士生们都这么讲:‘你们可以挑战我的任何观点,你们要是能够挑战我,就是你们的本事。’我倒是希望他们能超过我,像朱光潜也公开说过他不怕学生挑战,只有真正的大学者才会这样。”

末了,尹韵公不无欣慰地谈到,“总体上来说,我觉得现在做学问比原来更扎实了,这个倾向很好。其实老一代学者做学问还是有比较粗疏的一面,这都是时代环境和各种其他非学术的因素所造成的。如果没有强大的文史哲功底,新闻学是做不好的。包括传播学也是个综合性的学科,没有社会学、政治学的功底,也做不好。”而对于当年挥手告别中南海,尹韵公有着自己的释怀,“和其他一切相比,学术生命还是更长久的。学术研究的目的,往小处说是为了证明个人的价值,往大处说就是要给历史一个交代。当然,在做的过程中,如果你达到了,社会自然会给你一定的回报,但是如果你做不出来,这个社会也不会怎么样。如果我身在官场,也许有很多东西就写不出来了,人总是会有一个得失,就看你取什么,舍什么。”

在访谈几近结束的时候,尹韵公耐人寻味地聊起了苏东坡和他的诗词,这位宦海沉浮、率直磊落的一代文豪勾起了尹韵公的颇多共鸣:“从中南海出来之后,我读懂了很多文人的诗词,我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比如苏东坡写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很多人都把它当成一首抒情诗,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首政治诗。苏东坡才气太大,为人说话又太犀利刻薄,所以官场容不下他,不要说那个时代的官场,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官场也容不下。”“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当年其弟苏辙的一番话似乎已将天机道破,而在尹韵公坦言自己与其颇有心灵相通之处时,这种惺惺相惜的慰藉又难免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寂寥。36年来,那个从西南腹地北上京畿的小伙子如今已是家国栋梁、满园桃李,岁月与性情磨砺了他的锋芒棱角,也织就了他的锦绣光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也正因如此,他的学术人生走出了自己的轨迹:康济时艰,格物致知,和而不同。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当代杰出新闻学者口述实录研究》的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批准号:10CXW001)

参考文献

[1]蓝鸿文.立足改革 勇探新路——指导两名研究生去西北采访的体会[J].学位与研究生教育,1985(6).

(作者为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讲师,国家行政学院博士后)

上一页
分享到:
(责编:张惠丹(实习)、宋心蕊)




注册/登录
发言请遵守新闻跟帖服务协议   

使用其他账号登录: 新浪微博帐号登录 QQ帐号登录 人人帐号登录 百度帐号登录 豆瓣帐号登录 天涯帐号登录 淘宝帐号登录 MSN帐号登录 同步:分享到人民微博  

社区登录
用户名: 立即注册
密  码: 找回密码
  
  • 最新评论
  • 热门评论
查看全部留言

24小时排行 | 新闻频道留言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