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說,他也經常被人當做是奇葩,其實看看這幾年他的各種奇怪造型也能明白為什麼大家這麼說。
熟悉《康熙來了》的人都知道,該節目的每集預算(除蔡康永、小S酬勞外)隻有10萬人民幣,連蔡康永有時候都忍不住吐槽:“布景太爛了,好可怕。”所以,這檔一度大陸藝人去台灣必上的談話類節目,一直被傳出即將停播的消息。而當這一次蔡康永接受愛奇藝邀請,跑來和高曉鬆、馬東錄制辯論類節目《奇葩說》時,外界再度傳言四起。對此蔡康永倒是淡定,甚至有點滿不在乎“停播都傳了10年了”。或許,這是因為蔡康永除了對娛樂節目的生老病死早已看淡外,也有了滿足自己企圖心的方式:“我想做一個視覺迷人的電影”“寫一本給大家療愈的書”。
這次,這位自謙為“意志不堅”“成不了優秀的作家”的人,面對新京報,慢慢聊起了自己跨界的故事。
跨界
內地導師
此番愛奇藝推出的《奇葩說》為一檔辯論類真人秀節目,三位導師,除了當家的馬東外,其余兩人一人以深入淺出的博學見長,一人以見縫插針的機巧取勝。尤其是蔡康永,平常多給人以儒雅調皮的印象,難以想到他會願意參加這檔強對抗節目。聊到此,蔡康永卻表示除了自我挑戰,也想做個有信息含量的節目,當然他更想見識下《曉說奇談》外的,不似小S般強勢的高曉鬆。
高曉鬆是用生命在主持
新京報:你為什麼想當這個節目的導師?
蔡康永:我是看過高曉鬆的節目(《曉說奇談》)的,我覺得他是難得的不用咄咄逼人的方法,而是舒緩地跟觀眾講一些他想要傳遞的訊息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和他合作是個什麼樣。
新京報:不想再找小S那樣的了?
蔡康永:不光如此,還有就是《康熙》其實是個沒有鎖定要傳遞任何明確訊息的節目,雖然我們有的時候會跟觀眾講,你要如何面對你的情人劈腿或者你要怎麼帶大你的小孩這些事情,可是其實我們一直比較重視趣味的含量。高曉鬆是一個訊息含量優先的人,他要把一個很麻煩的事情迂回兜轉地講清楚,所以我除了娛樂之外,還想選一個有企圖心的節目。
新京報:有想過,哪一天如果沒有了你《康熙》會怎麼樣?
蔡康永:小S完全沒有問題,我如果突然中風倒在旁邊,她還可以一個人繼續主持下去。之前我還專門在節目裡停下來不講話,但我發現她都沒有察覺,很好地做完了,問的還就是我想問的,所以我知道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新京報:我知道你這兩天一直在和高曉鬆錄制節目,感覺和你之前預判的有什麼差別嗎?
蔡康永:當時馬東說隻要有高曉鬆在,其他嘉賓都不用講話了,其實一開始我有點擔心。
后來我發現他挺好玩的,他真的是用生命在主持,尤其當選手講的一些觀點跟他抵觸的時候,他會跳出來講他真正信仰的事情。(你不是?)我不是,我一直有主持人心理,就是會留很多空間給來賓,就算他們說話抵觸了我,我也會一再強調他是不是這個意思,然后也不會跳出來去反駁。可是高曉鬆會,因為他是一個說話型的人,他不是一個主持人,所以他會用他的立場來企圖說服對方。
堅持
《康熙來了》
做過大學老師、電影編劇、時尚雜志總編的蔡康永,現在還是作家、服裝設計師、准電影導演,當然他最著名的身份是主持人,最著名的節目是熱鬧歡樂的《康熙來了》。但讓記者沒想到的是,讓他大紅大紫的《康熙》,他卻處之泰然,甚至還笑稱《康熙》一直都有瓶頸,然后又會活過來,“就像個葫蘆寶塔”。
瓶頸一直都存在
如果停掉也不可惜
新京報:似乎每一次你有新動作,就會傳出《康熙來了》要停播的消息。
蔡康永:對,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康熙來了》播出十年,停播的消息就傳了十年。我和小S也經常拿這個來開玩笑。其實坦白講,停播與否,我也沒辦法決定,我只是和節目進行合作的關系,我並沒有簽什麼合約來束縛。在現在的電視圈一旦收視率暴跌,廣告商不再投錢,節目自然而然地就會消失了。
如果哪一天《康熙來了》真的要結束,我不希望是大離別的感覺,最好就像平常正常的一期節目那樣,一切戛然而止。觀眾不看了,它自然就停了,根本不需要當事人有什麼自由意志來做決定,我也不會感覺到可惜什麼的。
新京報:你會覺得很多時候節目的風波是因為你們兩個的個人行為引發的嗎?
蔡康永:小S的人生經歷風風雨雨其實挺多的,所以我也不覺得最近比較多。
但說實話,最近收視率還挺不錯的,我們並沒有在宣傳這件事情,大家可能覺得我們有瓶頸。其實如果它是個瓶子,那我們的瓶子應該是很奇怪的,會像個葫蘆寶塔一樣,不太像是一個瓶子的感覺。
待客也需要專業
煩惱不該帶進節目
新京報:剛剛說到你在主持的時候喜歡留空間,會不會跟你較好的家境有關系?
蔡康永:可能是家裡面是上海人,喜歡表面歌舞升平的感覺。我小時候其實見過一些場面,客人來之前爸爸媽媽還在吵架,但他們會立刻整理好情緒,媽媽會很快地打扮好,客人來了后立刻談笑風生。
新京報:會不會感覺很奇怪?
蔡康永:倒不會覺得詫異或是困惑,而是我感覺到一種專業,待客是需要專業的,你不可以把自己的情緒帶到客人面前。所以我長大之后,去參加別人家裡的派對,發現有時候主人隱藏不了自己的情緒我會嚇一跳,想說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情緒流露出來,讓客人感覺到尷尬不安。
新京報:所以讓你有了現在的性格?
蔡康永:那個影響我很大,比如我爸爸喜歡打麻將,輸得很慘的時候,他還是談笑風生地勸客人盡量地吃喝。(上海遺風啊?)也不是,后來我聽我爸講,他有個朋友是個總司令,家裡養了很多惡狗。如果將軍贏錢了,他就會把客人好好地送到門口去上車,可如果輸錢,他就讓客人自己一路被大狼狗狂吠,心驚膽戰地跑到車上。
所以,我一直以爸爸媽媽那種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作為待客的標准,我甚至不希望我的觀眾察覺到電視節目以外的世界。作為一個專業的電視人,節目是一種幻象,我為他們保留住最后的幻覺是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發現不管是我還是小S,我們本身面臨一些困擾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展現在節目面前,一定是等到風波過去了,來賓開始調侃我們的時候,我們會稍微講一下。在最災難的當下,我們反而是最緊守住不把煩惱帶進節目的人。
新京報:你現在錄制《奇葩說》了,會擔心過於溫和嗎?
蔡康永:不會,不強勢只是我的表象。你如果看《康熙》就知道,我才是那個挑撥的人,我從來不相信主持人應該要溫良恭儉讓,溫良恭儉讓只是風格不是工作,所以小S是咄咄逼人地挑撥,我是溫良恭儉讓地挑撥。談話節目裡,大家不要看兄友弟恭、和平安樂的,要看的是故事跟沖突。如果你看穿了《康熙》,就會知道我是在后面催促小S去做一些事情的人,或者是讓來賓彼此感覺到敵意,給觀眾營造看戲的樂趣。
回歸
拍攝電影
曾經寫過《最后的貴族》《功夫皇帝方世玉》等多種風格劇本的蔡康永,這一次邁出了回歸的一步:他籌劃了兩年的新劇本將搬上大銀幕。不過,對於現在的台灣電影圈,蔡康永也一直有著清醒的審視態度,他有時候會著力批評“評價台灣電影還不如去評價非洲電影”,有時候又會心生敬意“他們是高明的工匠”。
夢想不急於實現,兜兜轉轉才最迷人
新京報:什麼樣的一個動機讓你重回電影圈?
蔡康永:當初在好萊塢學電影的時候,所有人聽說我要離開好萊塢回台灣,大家都覺得你為什麼要離開一個全世界的電影中心,而回去一個電影制作的邊陲地帶。可是當時我想的是,就跟非洲一半人不穿鞋,表示賣鞋的是有市場還是很悲觀一樣,我認為在台灣要爭取到一個拍電影的機會肯定比在好萊塢容易一些。
可是回到台灣之后,我先開始寫影評,然后上電視講解電影,講解頒獎典禮,講來講去就變成主持人了。兩三年后回到電影圈,發現他們還在談當年那個計劃,過兩三年還在聊同一件事情,電影的速度非常慢。所以這個圈子,永遠都要聊很久,要挑人的檔期,劇本一修二修,劇本重寫十幾次,案例屢見不鮮,所以電影真的很費時間,電視的速度則很快。
新京報:所以你拋棄了電影?
蔡康永:這是一個比較妥協的選擇,我覺得兩個樂趣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康熙來了》,我今天不會得到這麼多東西,現在大家給我機會拍電影,也回到了原來我的軌道上。所以我說,你的夢想不用急著在一開始的時候全部都實現,因為全部都實現之后你剩下的隻有退休養老這件事,可以留下一些夢想不去實現,然后過幾年兜來兜轉結果又實現了,我覺得這是非常迷人的一個事情。
新京報:聽說你的電影劇本是在心裡早就已經成型的?
蔡康永:我覺得它是一個視覺上一定可以表現得非常好的題材,你知道所有其他國家都拍了很多有趣的東西,為什麼華人世界還沒有拍呢?只是要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是哪一方面的故事。
相較爆米花電影,藝術爛片更不道德
新京報:你想拍的是藝術電影?
蔡康永:我之前的教授們,全部都是好萊塢現役或退役的導師,他們對於商業電影的推崇遠遠超過藝術電影。我跟同學們講歐洲的、日本的導演們,他們都露出完全不理解的神色,對他們來講就是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然后他們所寫的故事,我們東方學生看了以后很困惑,因為他們寫的都是殺人、撞車、妖怪,然后我們東方學生交出來都是親情、人際關系、疏離感,文化沖突。
所以我們就認為理所當然的,教授一定會給予我們極高的評價,而唾棄那些撞車、殺人、暴力、埋尸體的劇本,沒想到教授非常推崇那些可怕的故事。他們說很簡單,因為我們要從電影系畢業,要在好萊塢工作,你拍一段很好的追車戲或者驅魔戲,遠超過拍一段講文化沖突的戲能夠得到工作的幾率。
新京報:這讓你感觸很大?
蔡康永:當時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一個震撼教育,就是拍藝術電影並沒有比拍商業電影高級,隻有拍好電影比拍爛電影高級這件事情而已。后面經過洗禮之后,我覺得一些很爛的藝術電影,比拍爛的商業電影還要沒道德。起碼看爛片,我們還會哈哈大笑吃點零食度過一個無聊的周末夜晚,可是爛的藝術電影有什麼用,除了描述創作者內心肚臍眼底下一點小小的事情之外,對別人來講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次到台灣工作的時候,我真的是什麼都接,連色情片我可能都會寫。所以我現在也始終沒有要拍藝術電影的企圖,我隻能夠說我接下來要拍的這個電影是一個我心目中視覺上光鮮亮麗的電影。
新京報:輕鬆風格的嗎?
蔡康永:你看我書的封面你就知道,我其實是一個喜歡開心的人,我的書也不會搞得像死人遺照一樣的封面。所以我希望人們覺得我的電影會開心,然后看進去了之后,也會發現他被我挑起了很多感官跟欲望。
新京報:那小S會參與嗎?
蔡康永:哈哈哈,有時候小S就會瞪我一眼說,如果女主角不是我你就死定了。所以我當時就想說,這樣威脅她的主持搭檔,真是太小S了。不過可能是因為她姐姐演電影,她當主持人,小S一直認為當主持人的生活比當演員要悠哉得多,所以如果她要下定決心擔任女主角,我認為還需要一段心理調試的過程。
新京報:那你覺得台灣的電影是越來越好還是越來越爛?
蔡康永:台灣電影始終處於一種高明的工匠狀態,他們努力在用手工做出一些不夠成熟產業條件的電影。但他們也對這個狀態很滿意了,因為他們不需要動用太多資金,不用被電影公司要求太多商業的元素,我認為這是一個健康的態度。
【自解高密詞】
奇葩
奇葩多少與社會開放程度有關
說實話《康熙》是一個挖掘奇葩的節目,所以我沒那麼容易被奇葩給嚇到,而且小S本身絕對稱得上是奇葩級的仙女,我自己也被很多人當成是奇葩,所以我覺得奇葩數量,跟藝人跟地點沒有關系,應該跟整個社會的開放氣氛是否會讓更多的奇葩勇於做自己有關系。不過這次來內地,接觸到的奇葩還是超過預期的。除了那些好玩的人,我其實比較好奇的是有一些已經有節目在手的藝人,為什麼還願意來爭取這樣的機會。剛剛有個小朋友,他說他現在手上有八個節目,比高曉鬆跟我加起來都多,那他為什麼還需要這個舞台?所以我相信對他們來說,也許是因為高曉鬆的魅力,也許是因為他們想要借辯論來挖掘自己的內心。
讀書
看書不該是高高在上的嚴肅事
我很反感有些人把看書描述成一個很有素養的事情,我認為我們這種愛看書的人,很多時候只是在逃避人生的折磨而已。我希望大家不要把書當成很嚴肅的事,你看我剛寫的《說話之道2》,我也喜歡寫得比較趣味跟簡單一些。像廣州有一個書店和服裝店開在一起,這層樓是餐廳,下一層樓是家具,上一層是書店,這種感覺很好。因為書不是一個嚴肅到高高在上的躲在一個很臭臉的書店裡面,被一個臭臉的店員守護著的那種感覺,而是你可以拿一本下來叫一杯咖啡,坐在漂亮的椅子上就能夠看的東西。
採訪
故事的魅力要大於意見和態度
做了這麼多採訪,我和《康熙來了》這麼多年來一直遵循的態度,就是如果有機會問到故事的時候,就不要把時間轉去問對方的意見或者是態度。讀者永遠是歡迎故事的,所以《康熙來了》我們讓來賓暢所欲言的時候,最后剪輯完剩下的隻有故事,我們希望故事能透露這個人的態度、理念。(記者 吳立湘 攝影記者 王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