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真人秀節目的歷史與本質【3】

三、明星VS素人：誰更適合真人秀節目？

回到本文開頭的問題：真人秀節目是不是離開明星就沒有前途了？或者換個角度：明星與素人相比，到底誰對於真人秀節目的價值更高？我們先列舉一些國內較有影響的真人秀節目，這些節目你想看的是什麼，明星還是其他，你看到的又是什麼，能讓你長期有興味看下去的有哪些？比如《出彩中國人》、《謝天謝地你來啦》、《夢想星搭檔》、《星光大道》、《中國夢之聲》、《中國達人秀》、《極速前進》、《寶貝你好》、《爸爸去哪兒》、《爸爸回來了》、《奔跑吧兄弟》……

目前，國內電視台在播的真人秀節目多達上百個，如果再加上網絡媒體制作的部分，這個數字還要大。足見真人秀節目有多受歡迎。但是另一方面也說明，這類節目的市場快要飽和了，相互之間的競爭將越來越激烈。於是我們才看到制作者不惜代價抱明星大腿的現象，明星的出場價格也飆升——一季節目高達千萬元，甚至個別明星每分鐘報酬就達6萬元。對於真人秀節目而言，是不是離開明星就不會成功，素人對節目就那麼沒有價值嗎？本文的觀點相反，理由如下：

首先，從剛誕生起，真人秀節目就是素人的天地，而不是明星的舞台。從前文的分析來看，真人秀節目從始至終一直是以普通人為主角的。或者說，真人秀節目創意的一大特色就是主打人性的真實，尤其是普通人。即便是新千年以后流行的那些才藝類真人秀節目，明星依然只是配角。“好聲音”系列節目如果沒有非明星的選手們出色的歌唱表現，明星導師們知名度再高，這個節目也不可能那麼轟動。相反的例子是中國版的《與星共舞》，這個節目創意精髓是“明星（非舞蹈專業）+專業舞蹈師”的組合競賽。但是這個節目收視平平，可見，明星不是萬能配方。

記錄明星真實生活的電視片肯定會大受歡迎，然而問題是，那樣的節目太少了。明星的真實一面人們太難接近和知悉，而普通人的真實一面更容易接近。普通人和觀眾身份距離上的切近性使得素人真人秀節目離觀眾心理更近，真人秀節目可以不用明星也很火。而且，用明星的節目成本很高，要想消費明星在節目中的真實，節目要付出更大的成本代價。

其次，泛濫使用明星是真人秀節目創作由盛而衰的反映。我們從前文關於真人秀節目的創作歷史的回顧中不難看出，真人秀節目創意的一大特色恰恰在於挖掘普通人的人性價值，而這個價值又是所有人共同關心的人性的最普遍、最基本的東西。比如：面對終極誘惑（百萬美元大獎或一舉成名的機會）時選手的渴望、貪婪、焦慮、嫉妒等心理糾結和意想不到的舉動。而在明星身上，我們基本上無法獲得那樣真實的人性表現，因為明星需要在媒體上保持自己“光輝”的形象。

當真人秀投入明星懷抱（而不是明星投入真人秀懷抱），意味著真人秀節目最核心的價值將不斷走向消失。明星總是容易耀眼奪目，明星容易帶動節目的受關注度，這毋庸置疑。但是，明星的核心價值追求和真人秀節目的核心價值訴求是相矛盾的：明星需要通過媒體、鏡頭前的表演來塑造形象﹔而真人秀需要的是真實的展現，而不是表演。這是他們之間內在價值邏輯的矛盾。因此，真人秀節目輕率、泛濫地使用明星，要麼是在消費明星的光環價值，要麼就是創作者思想懶惰的表現。

第三，真人秀節目必須在“真”和“秀”之間保持微妙的平衡。以“真”為本，以“秀”為末，這是真人秀節目成功的不變法則。明星善於秀，素人勝在真。明星與素人結合是一個不錯的組合，但不能喧賓奪主。美國的《好聲音》節目，近年來的調整主要是降低了明星導師們的“秀”。事實上，真人秀節目中，明星過度的“秀”一樣招人厭煩。明星頻繁參加真人秀節目，他們越是在鏡頭前表現得熟練，越遠離真人秀的本質。《中國好聲音》到了第四季，多數明星導師都“成熟”了，在鏡頭前都特別會表演了，然而真人秀的意趣也越來越淡了。

對於真人秀節目而言，明星通常只是調味劑，而不是必需品。這是真人秀節目和其他娛樂節目非常不一樣的地方。娛樂節目的市場周期往往是這樣：市場飽和或者觀眾審美疲勞時通過增加“調味劑”（刺激因素）繼續維持一段時期的銷售，常見的“調味劑”除了明星之外還有高額獎金、道德底線、性刺激等等。但是調味劑不能當菜吃，它替代不了日常的食材。而且，過度消費“調味劑”必然導致腸胃紊亂、機體失調。

真人秀節目未來的發展必然是一種本質價值的回歸。繁華落幕，唯有真實是真人秀節目不變的核心價值。“秀”在這裡是展示（或者呈現，而不是表演）的意思，而不是一般意義上對電視節目“秀”的含義的理解。未來的創作，除了生存競爭、求職經歷、才藝比拼等，可以展示的題材領域還有大片天地。隨著觀眾對這類節目形態越來越熟悉，節目隻能靠內在的實力去贏得市場。

注釋：

[1]2015年7月22日，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網站公布了《關於加強真人秀節目管理的通知》，其中第四條要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關注普通群眾，避免過度明星化。要依據節目內容確定參與節目的嘉賓人選，提高普通群眾參與真人秀節目的人數比例。要摒棄“靠明星博收視”的錯誤認識，糾正單純依賴明星的傾向，不能把節目變成拼明星和炫富的場所，不能助長高片酬、高成本的不良風氣。要認真貫徹落實中央“八項規定”要求，力戒鋪張奢華，堅持節儉辦節目。

（王朋進：中國農業大學人文與發展學院媒體傳播系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