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4年起,青年宫影院在节假日推出公益放映活动
每年的十一黄金周,王艳看着亲朋好友们欢天喜地出去旅游,看着他们在朋友圈频晒美图,她的心情只有“羡慕嫉妒恨”,从她1997年入职青年宫影院以来,她从来没有在节假日完整休息甚至旅游过。现在国庆黄金周期间看电影,已成百姓的传统“节目”,去年国庆档总票房超过10亿元,足以证明电影的吸引力。
十一长假催生十一档期的繁华
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还没有黄金周的说法,也没有哪部影片是为哪个节日“定制”,瞄准某个特殊时间段。但是影院很快发现,每逢国庆节、春节前后,电影售票情况都特别好,在这样的情况下,电影院工作人员慢慢开始有分档期排电影的意识。
1997年冯小刚导演的《甲方乙方》开辟了中国的首个“贺岁档”,中国电影市场逐渐出现档期的划分。这些年来,贺岁档、国庆档、五一档、暑期档等已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而情人节档、三八档、清明节档、万圣节档等等,档期划分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电影选择什么档期上映,也成为一大学问。
1999年9月18日,国务院发布《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决定增加公众法定休假日。春节、“五一”和“十一”法定休假3天,再加上调整的前后两个双休日,就形成了每年3个连续7天的长假,而每个长假掀起的旅游消费热也逐渐成为我国经济生活的新亮点,被人们称为黄金周。1999年的“十一”是第一个黄金周。人们慢慢开始养成逢十一去娱乐、去旅游的习惯,看电影可以说是最雅俗共赏的一项活动。
王艳介绍说,开始有贺岁档、国庆档时,国庆档远未像现在这么热闹,比如2001年的《蜀山传》,总投资超过1000万美元,放在现在也是大制作了,可是当年在国庆档上映,却遭遇票房惨败。2002年国庆档的《出租车司机》、《嘎达梅林》、《假装没感觉》、《我爱你》等几部影片也票房平平;2003年的国庆黄金周,影院内首次出现了进口分账大片《X战警2》,加上《无间道》、《古宅心慌慌》、《爱有天意》、《向左走·向右走》等,这一年的国庆档开始真正有了“档期”的繁华。
成龙国庆档三连冠 成“带头大哥”
而国庆档的“带头大哥”就是成龙,他的三部作品——2004年的《新警察故事》、2005年的《神话》、2006年的《宝贝计划》连续三年都是国庆档的票房冠军,其中《宝贝计划》国庆七天票房4300万,独占影片总票房46%左右。可谓是带领国庆档期年年走高,也就是从2006年开始,“十一档”的称呼正式被院线和发行方提出。几年来,国庆档越来越火热,已经成为众多影片的必争之地,票房也是打着滚的往上翻,最终去年7天国庆长假,全国票房突破10亿元。
而随着中国电影票房的暴涨,影院也越来越与时俱进,硬件软件的配置早已是更新换代今非昔比了。记者在青年宫影院采访时恰巧遇到了一位老影迷,旧时泛黄的银幕已经像岁月一样远去了,李女士的脑海中却存留着电影院的历史记忆与变迁:“70年代,我们单位宿舍大院里有片空场,夏天的时候一个月能放一两次露天电影,每次都‘万众期盼’,热闹劲儿跟过节似的,大家早早就搬个马扎在夕阳里等着天黑下来;80年代,就开始在礼堂里看片了,5毛钱、1块钱一张票,朋友们约在一起,在影院门口花2毛钱买一包瓜子,边嗑瓜子边看,电影结束了,就踩着厚厚的瓜子皮,心满意足地出来。不过,在80年代,我买电影票的时候得勾着身子,通过一个黑洞洞的小窗口把钱递给售票的,买几张票得喊着说,从来没看见过对方的脸,就见一只手毫无气息地把票给推出来,现在的影院已经是现代化的布置装潢,我还真是挺感慨的,觉得生活都特别明媚。”
王艳也回忆说,自己刚上班那会儿,影院前还是一条特窄的马路,“那条街无雨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宣传电影的方式也很简单,每逢有什么大片上映,他们就做个横幅,拿到胡同口,胡同口的一边是电线杆子,一边是棵大树身子灵活的影院工作人员爬到树上去挂横幅。现在,什么大片上映,观众可从多种途径了解,横幅早就成了文物被束之高阁,大家也都流行网上订票了,就连常在影院转的票贩子都少了。
国庆节我们加班,票贩子也加班
说起票贩子,也算是“历史产物”,这可是让影院又爱又恨的一群人。往好了说,有票贩子,说明你这家影院有人气;往坏了说,这些票贩子扰乱票房,骚扰观众,有时还出点打架的事,搞得现场一片混乱,观众心情不好,会投诉,甚至会放弃到这里来看电影 。
上世纪90年代末,中国电影产量不多,观众看电影也从80年代的疯狂陷入冷静,电影市场尚未形成气候,那时候如果看到票贩子,王艳还会“窃喜”,因为那时有个说法是,哪家影院门口有票贩子说明哪家影院“火”。2004年以后,国庆档“火”了,十一期间看电影,也成为很多人的必选项目,影院门口的票贩子也形成了“气候”,王艳说:“最多的时候有二三十个票贩子,国庆我们加班,他们也‘加班’。”
票贩子一多,影院开始郁闷了,经常被票贩子和观众两头埋怨,“票贩子提前把票换好,有的观众图便宜,愿意买,我们制止观众还不干,说我们太黑就为卖高价,而有的观众买不着票或者买不着好票,又会说影院和票贩子里外勾结。有的时候,票贩子之间还会打架。我们要是不让票贩子用电影卡,他们冲进影院大堂就骂我们,骂的特难听,还威胁售票员。还有的小姑娘来买票,人家还没掏钱包呢,三四个票贩子就围着问人家买不买票啊,买不买电影卡啊,有的观众为此还会报警,人家会觉得我们影院环境不好,人身缺乏安全感。”
如今,银幕数量增多,影院服务升级,票贩子也已经销声匿迹,而对于影院工作人员来说,不变的还是与观众之间的情谊。在青年宫影院待了这么多年,王艳和很多熟脸都成了朋友,这些人可是忠实的电影观众,十一时,全家总动员一起来看电影的不在少数。为了他们,王艳说每年的国庆节上映的影片再多,影厅再不够用,也得留下一个影厅放全家欢电影,像现在的《小黄人大眼萌》。
说起这些观众朋友,王艳未语先笑,她说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在这里看了很多年电影,现在两人三十多岁,都各自成了家,兄弟俩还经常约着一起来看电影,抢第一排最中央的座位,是兄弟俩做不腻的游戏,“谁先到谁就抢这个座位,有时看两人一起来了,可是一个开车一个骑车,那个开车的得找车位啊,你就看吧,骑车的兄弟一脸的得意劲儿。”
影院里趣事多,节假日时人多,还丢过孩子,“早年间民风淳朴,一个国庆节,一个孩子的父亲要去上厕所,就让孩子待在外面别动,可是那孩子也就2岁,哪听得懂大人的话,他就自己走开了。我在大堂看见了,赶紧抱起来,使劲问是谁的孩子,抱着等了有10分钟,来了一个男的,说是孩子父亲的朋友,我一听哪敢给啊,万一是人贩子怎么办,我说不行。他说:‘我找他爸去,你一看就知道是他爸。’一会儿两人来了,我一看,孩子长得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孩子也扑过去喊爸爸,我就放心给了。”
经历密钥惊魂,从此落下了“毛病”
入职了18年,王艳说她节假日从未旅游过,经常是值班2至4天,“除非是影院绝对停业,否则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而就算是不去单位值班,待在家中,她心里也不会踏实,哪儿也不敢去,“担心排片合适不合适,比如说一部电影的票房好,可是我预估不足,给它排在了小厅放映,而把口碑不好、票房没有持续力的电影安排进了大厅,这样的结果既会影响票房、影响我们的收入,也不利于观众看电影。此外,还要担心机务、场务、售票、片方、密钥等等,一颗心老那么悬着。”
王艳回忆说,曾经有一年国庆节期间,放一部好莱坞电影,那时还是数字放映刚刚兴起,她还在家呢,影院同事打电话说密钥被锁死了,闪红灯,第二天放不了,王艳说:“大过节的,我这个着急,片子都已经排出去了,如果放映不了,已经买票的观众还不跟我们急了。我紧急协调,那时候枫花园汽车电影院都是晚上放电影,我就去借胶片拷贝,白天在我们影院放完了,赶紧再给人家还回去,让他们放映,那几天把我们紧张得手忙脚乱。”事后,检查问题原因,才发现是密钥把放映时间弄错了,“每个密钥上都有放映的截止时间,比如说这部电影应该能放到10月7日24点,结果它弄成了10月5日24点,后两天就没法如期放映了。”
经过了这样一次波折后,虽然密钥99%以上都没问题,但是王艳却从此多了一个心病,“比如有的电影提前举办点映场,都是到放映时间才能打开密钥,提前不能让你看,说18点放映,它就18点闪绿灯,你没时间提前试。所以,要是不到18点,我就老不踏实,生怕它出什么问题,要是在家,电话一响就怕是单位电话或者同事手机。”
还有一次过节时,王艳休息在家,突然同事给她打电话,说一部电影漏排了,没有硬盘怎么办,王艳的家离影协近,正在给孩子弄作文的她说自己立刻化身“风一般的女子”,立刻打车去影协借了硬盘,又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回影院。王艳笑说:“干这行慢性子不行。”
村里15岁的孩子,之前竟从未看过电影
从2004年起,青年宫影院在节假日开始推出公益放映活动,工作人员去中学、工地和北京远郊区县为人们公益放电影,十一期间也是公益放映的黄金周,因为那时天气好,他们从晚上七八点钟天黑后开始放映,可以连放两部电影,回到家时通常就是夜里了。
这其间的故事也不少,王艳提起来就滔滔不绝,“我们同事去的是北京山区,要开好远的路,几乎都到河北了。晚上七八点钟天黑了开始放露天电影,可是同事们要一大早就出发,因为进了山绕啊绕经常迷路,开得都快吐了,在山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在北京我们习惯说东西南北,可是到了那里根本分不出方向,给老乡们打电话问路,他们给我们指路就会说前后左右,后来就是‘往上开往下开,再翻过两道梁就到了’。”
山路难走,一路颠簸下来,有时放映机器都会颠坏,“我们出门前调试得好好的,可是路上实在太颠了,本来应该双机放映,这本放完了换那本,双机放映会很顺畅,可是因为机器坏了,只能单机放映了,这样放完了一本,要等一会儿才能放第二本,电影中间会断。”
给村里放电影,全村的人都会出动,“同事们去的地方都是山区,按说没有多少村民了,但放电影时也是坐的满坑满谷的人,孩子们也多,有时一问,15岁的孩子了,之前竟然从没看过电影。你可以想象,他们看到电影会有多兴奋。就连电影放映中间会暂停这样的事情,也是兴奋地等着。”
为了村民们的快乐时光,放映员是最辛苦的人。王艳说2006年才开始数字放映,之前多以拷贝为主,放映员要扛着百十来斤重的放映设备和拷贝搬上搬下。到了山区,搭大棚时有时会刮大风,山区空场的大风究竟有多大?王艳说:“你想吧,同事和我每人都100斤的体重,我们要把自己的整个体重依附上去以拽住一根绳子,可往往自己会被绳子拖走几米。”(记者 张嘉 回忆人王艳 青年宫影院老职员 李女士 老影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