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后现代视域下的国产游戏改编电视剧中的英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信仰与神的符号,他们被解构成拥有正常外貌和具有凡人情感的普通人。国产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中,在后现代主义的“干涉”下影视作品中的传统神话被改编为新神话,在对传统神话的仿写与续写过程中,神与魔的界限被模糊、被解构。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英雄崇拜;新神话主义;神与魔
一、引 言
后现代主义兴起于20世纪六十年代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八十年代以后,以法国为中心开始在全世界流通蔓延,其主要的代表人物有利奥塔、詹姆逊、鲍德里亚等。后现代主义以戏仿、拼贴等艺术表达代替了传统的艺术独创,以此颠覆传统文学作品中庄严宏大的传统主题,解构英雄的严肃崇高。“一般认为,后现代主义理论特征为推崇异质成分,拒斥本质主义和基础主义,反对一切宏伟叙事。”正如王宁所说“后现代作为一种国际性的文学思潮和运动,它并非只能出现在先进入后现代社会的西方发达国家”,20世纪末本世纪初,受经济全球化的影响,后现代主义渗入中国。伴随着国内大众文化的兴起,“后现代”成为一种重要的思维模式、表达策略以及审美风尚并影响影视作品的创作。
《仙剑奇侠传》(2004年)是我国第一部由国产单机游戏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一经播出便引发收视热潮,并在当年捧回了11.3%的平均收视率。2009年的《仙剑奇侠传三》和2014年的《古剑奇谭》亦被改编为同名电视剧搬上荧幕,并受到观众的追捧。游戏改编电视剧已然成为我国一种新的电视剧类型,而其中在此类以中国传统神话为故事背景的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中就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后现代”元素。
二、后现代的英雄
在传统的农耕社会中,人对“开天辟地”“救民于水火”的英雄有着强烈的崇敬之心,人们把这些英雄当作神来看待。然而也正是对遥不可及或者说是虚无缥缈的英雄的尊敬、恐惧以及崇拜心理致使人们将英雄的形象“异化”成为了“怪物”:尧帝的眉毛有八种色彩;舜帝是重瞳子;大禹的耳朵有三个耳孔;成汤的两臂共有四个肘……正所谓“奇人必异相”,在中国人的传统印象中似乎英雄都应该是“奇形怪状”“与众不同”的,不同于常人外貌成为普通人与大英雄最基本最直观的区别。然而在国产游戏改编的取自于传统神话的影视剧中,拯救众生、守护世界的大英雄不仅没有特殊外貌特征,而且均由帅哥俊男出演。荧屏上这些具有超高人气的英俊面庞成为影视剧的收视保障,影视剧所追求的商业价值解构了传统英雄应具有的“奇人异相”:俊美的当红小生胡歌是李逍遥(《仙剑奇侠传》主角)、景天(《仙剑奇侠传三》主角)的扮演者,“无胡歌不仙剑”更是成为一时“美谈”;被誉“国民校草”的李易峰是百里屠苏(《古剑奇谭》主角)的扮演者。游戏改编电视剧中拯救苍生的英雄外貌不再是传统观念中的陌生与异形,而变成邻家大哥式的常态,而英雄外貌的转变所展现出的文化内涵正是人对英雄的崇拜已经内转为对自身的崇拜。
过去由于生产力低下,人们衣食生存完全依赖于自然,外加糟糕的生存环境,尤其是频繁的战争,致使人们更加渴望现实生活中能够出现具有超人的力量、卓越的才能与高尚的品质的的英雄。在人类社会的早期阶段,英雄形象流传的并无文本,英雄的形象是经历着人们世代的想象与加工才得以完成的,正如列维?布留尔所说:“这些表象(英雄)是在该集体中世代相传的,他们在集体中的每一个成员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同时根据不同情况引起该集体中每个成员对于客体产生尊敬、恐惧、崇拜等感情。”人们对英雄的“陌生化”使英雄不断“神化”、完美无缺,最终成为信仰,并在传统社会中起教化作用,如关公“义”对人们的影响。在国产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中,英雄不再是人们完美无缺的信仰,他们如同常人一般,有缺点有问题,或猜忌多疑或儿女情长。在电视剧“仙剑系列”中,作为主角的李逍遥和景天出场设定都是“店小二”,他们身上充满了市井之气:贪财、贫嘴、爱占小便宜;赵灵儿(《仙剑奇侠传》)、紫萱(《仙剑奇侠传三》)以及风晴雪(《古剑奇谭》)都是女娲神族的后裔,拥有巨大神力,担负拯救苍生的重大使命,然而在影视剧中三人也是陷进了爱情漩涡不能自抑的怀春少女:赵灵儿与李逍遥的感情纠葛、紫萱与徐长卿的三世情缘、风晴雪与百里屠苏的童年约定,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使她们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人。赵灵儿因对李逍遥的爱“去而复返”使林月如命丧锁妖塔,紫萱成为徐长卿成道的“魔障”,风晴雪为百里屠苏放弃职责与使命,成为了幽都的“叛徒”。英雄(神)已成为具有嬉笑怒骂生活的普通人,英雄从神坛被请下来,被解构。人们对英雄的崇高感、敬畏感以及仪式感丧失,英雄情怀以及英雄对社会的教化功能在解构中丧失。
三、后现代的神话
“神话一词的词源,出自古希腊语‘mythos’,意思是关于神祗与英雄的传说故事。在英语中为‘myth’(复数形式为‘mythoi’),意为人们想象的或虚构的神灵故事。”20世纪初,“神话”一词才从日本传至中国。中国的传统神话故事既包括散落在《山海经》《吕氏春秋》等传统典籍中的神话片段,又包括《西游记》《封神演义》等专门的神话文学著作。在这些典籍与文学作品中,神仙形象高大、正义勇猛,妖魔邪恶残忍、诡计多端。
20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新神话主义”文化浪潮开始兴起,“它以技术发展(尤其是电影特技和电脑技术)为基础,以幻想为特征,以传统幻想作品为摹本,以商业利益和精神消费为最终目的,是多媒体(文学、影视、动漫、绘画、电脑网络等等)共生的产物,也是大众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从定义上看,“新神话主义”与传统的经典神话都属于虚构幻想的产物:传统神话是先民对未知世界的无意识“创作”,而“新神话”则是在传统神话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即以传统经典神话为其改编创造的摹本。
在国产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与《仙剑奇侠传三》中,人面蛇身的女主人公(紫萱、林青儿、赵灵儿)是女娲的后裔,勇斗妖魔平息水患,肩负拯救万民的重担,对上古女娲大神丰功伟绩的“还原”;刘晋元因救下蜘蛛网上的小蝴蝶而被毒蜘蛛咬伤,小蝴蝶彩依为报恩幻化人形照顾刘晋元是对中国神话传说《白蛇传》的仿写,刘晋元与妻子彩依的“蝶舞春园”是对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仿写;姜明与女苑的人鬼情、狐妖与蛇妖的生死恋、富商对毒娘子的薄情寡义等桥段是对《聊斋》中部分桥段的仿写;唐钰小宝与阿奴的“比翼双飞”是对《山海经?海南经》中“比翼鸟”的阐释,是对中国传统夫妻“比翼双飞”理想的“还原”,紫萱与徐长卿的三世之恋是对佛教经典故事“三世情缘”的摹写;同样在新近的由游戏改编而成的电视剧《古剑奇谭》中开篇便以“太古纪事卷轴”为全剧定下了“神话色彩”:火神祝融取瑶山之木制琴,共成三把,名皇来、鸾来、凤来。女娲将凤来木琴点化成人,名为太子长琴。后来,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与太子长琴前往不周山捉龙,引发不周山天柱倾塌,太子长琴被贬人间,魂魄分别融进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体内……在《古剑奇谭》中,除了世界观扎根传统神话外,剧中一些角色星蕴的设定也源于《山海经》中的神兽,如百里屠苏的星蕴是重明鸟、襄铃本身就是一只九尾狐(妲己的后代)、剑灵红玉的星蕴是赤豹等。
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神无所不能、清心寡欲、完美无缺,是善与正义的化身,其尊严是不容置疑与挑战蔑视的;魔(妖)是残忍贪婪的,是邪与恶的化身,被人们所恐惧但更为仇视唾弃的,神与魔是善与恶的对立,二者无法共存。在人们传统观念中,“妖是妖生的,人是人生的。妖会吃人的,所以非杀不可”(李逍遥语《仙剑奇侠传》),但在后现代思潮的影响下,神与妖的善恶本性被解构,二者的界限不再清晰,甚至神妖相容共存成为一体。正如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中蜀山姜明所说:“思量作恶,化为恶鬼。思量修善,化为善神。”善与恶、神性与魔性共融一体。在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三》中,代表“至恶”的邪剑仙是代表“至善”蜀山长老们所摒弃的恶的容积,邪剑仙与蜀山长老们是同一体共存亡的,一旦邪剑仙被打败消灭,蜀山长老也会消失。传统神话中的神魔善恶二元对立成为彼此依赖共存的一体。电视剧《古剑奇谭》中的神魔善恶更有些令人难以辨别:九尾狐襄铃善良纯真,洛云平(妖)心地善良与人和善,就连邪恶无比的铁柱观狼妖也是因为人类的背叛才走上“复仇”之路的。而电视剧《仙剑奇侠传三》中,罗如烈是霹雳堂堂主,但是身为人的他却利用毒术残害百姓,后来为了提升功力而开始吃人,成为了电视剧中的大“boss”。电视剧《古剑奇谭》中欧阳少恭知书达礼,有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但最后却为爱成魔,残害生灵。影视剧中,妖不再是恶的代言,正如方兰生(《古剑奇谭》角色)所说:“妖也有好妖”。而那些被动的受害者——人,却可以变得比妖魔更可怕。在国产游戏改编的电视剧中,后现代视域下的新神主义解构了传统的神与魔的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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